父亲大概是被我的顶撞刺到了情绪底线,他朝着我怒气冲冲走来,母亲见势不对,忙上前阻拦,“建森你先回去,我跟女儿谈,你先回去!”母亲用着蛮力推着父亲,父亲的嘴里却喊着更令人难过的话,“我养了一个白眼狼!二十多年,养你二十多年,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和我讲起了道理,甚至为了一个地痞无赖跟我分家!徐婉莹,如果你没长在我家,你觉得你会过上什么样的人生!难道我给你的给错了?你是畜生吗!”
畜生……这滴着血的两个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的扎在我的心口。
疼,疼的要命,比那落了疤的刀伤疼上百倍千倍。
父亲被母亲推回屋内时,里面的争吵声不断。蒋菲菲继续站在原地看我热闹,而身后,倾盆大雨瞬间覆了整片天,雨声雷声,阴风阵阵。
我后退着,缓缓走下了台阶,望着这生活了多年的房子,望着这长了一波又一波的花草树木。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到当初了。
我定在大雨之中,雨水就那么淋透了全身,屋子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门口的蒋菲菲朝我冷笑,继而转身回了家,关了门。
门彻底关了,这道界限也彻底明了。
心里的防线终于在这一刻被冲破,我缓缓跪下双膝,跪在这片曾脚踏无数次的土地之上,跪在这养育我的房屋之外。成长的年岁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重播,这是我与它的告别。
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我在心底默念,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但今生怕是无缘,只能留到下一生偿还。
走出家门,雨越下越大,手机忽然来了电话,是蒋菲菲打来。
我站在大院门外,仰头看向二楼的窗口,蒋菲菲站在窗帘一侧,话筒里是她胜利的嘲讽,“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多么恋战呢!所以,你这是输了?可我并没觉得过瘾。”
冷风骤雨中,心里的脆弱连同这场大雨一起被冲刷,彻底死心的我,又有何惧呢,“别急蒋菲菲,我和你之间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33章深夜啤酒
顺着园区出口向下走,离家的方向黯淡无光,雨水和泪水打湿在一起,直到一声鸣笛,将我从深渊中拉回。
身子湿透,灌了水的鞋子千斤重,我环顾着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已经走出了小区大门。身后有一辆货车冲我鸣笛双闪,模糊的大雨中,我定在原地,等着那辆车向我靠近。
车窗口探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你怎么在这里淋雨啊!我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韩斌忙停车,强行把我这只落汤鸡拉上车,湿透的衣服哗啦啦的滴着水,韩斌自作主张,“去我厂子吧。”
缓了好久我才记起,是我上午约了韩斌来找我,一起商谈王玉兰的事,不巧被他撞上了我狼狈离家的一面。
待我情绪稍有缓和,韩斌试探的问了我一句,“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一时无从说起,想了想如何能用简单的几个字来概括,却发现故事太冗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我此刻的无助与心酸。
韩斌又逼问了一句,“是和家人闹矛盾了吗?你刚刚在雨里向外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我打破头也想不到那会是你,我是看你包才认出来的。”
我想解释,可胡乱的话刚到嘴边,情绪的阀门也跟着溃败,我已经很努力的去绷紧情绪了,可还是没忍住。眼泪和情绪一起倾泻而出,韩斌又一次被我吓到,他急忙在路边停了车,对痛哭流涕的我手足无措。
我也忘了自己哭了多久,身子一抽一抽的感觉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眼睛肿胀睁不开,鼻腔完全被堵死,像个哈巴狗一样张着嘴喘气,狼狈又丑陋。
韩斌下车给我买了热牛奶和毛巾,回到车里时,我连话都讲不清楚,“谢……谢谢……你,我现在……呼吸有点困……困难。”
韩斌看着我,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就这样默默等着我哭完,适时的递给我水和纸巾,一声不吭,一句不问。等我哭干了眼泪,只剩下干瘪瘪的抽噎时,韩斌一边帮我拍顺后背,一边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不抽……”
我艰难的抬起两个如同被蜜蜂蛰过的眼皮,“什……么……办法?”
韩斌即刻拿出手机,对着我的脸就开始录像,“你要是再抽下去,我就发朋友圈了啊!”
这算什么?威胁还是惊吓,我完全被他唬住了,结果还真有效果,被他这么一捉弄,果真不抽了,鼻腔也跟着通透了些。
韩斌笑着收回手机,“吓一吓就好了,这招百试百灵。”
车子继续向厂子行驶,我才算是稳住了情绪,可以跟韩斌解释刚刚的“雨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