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曜宁愿相信是天生。
但其实不是。
孟思琴拍了拍裤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良久才低声道:“小勇的爸爸,是个警察。”
纪曜一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腿,“那他现在……”
知道纪曜想说什么,孟思春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是老家小镇里的局长。”
“镇子里有一群混混,很难抓,小勇爸爸抓了他们很多次又放了很多次,小勇的腿,是被那些混混砍断的。”
“那些混混因此终于被抓,但我的小勇,再也长不高了。”
纪曜捏着盖在腿上的毛毯,心上像堵着一块石头。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此刻听起来,却让人难受。
孟思琴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一直到这一句,她的声音才带上了哽咽,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老家的医疗条件不好,我才带着小勇来到了这里。”
“但要离开老家,小勇爸爸就要放弃他的职位,他不愿意,他说,小勇的腿已经这样了,可他的职位还可以往上爬,能爬上局长。”
“小勇还在长高,骨头每长长一点,对愈合的伤口而言,都是一种负担,不断的撕裂又再次愈合,我不忍心看着我的小勇经历这些,就和小勇爸爸离婚,来了这里……”
纪曜猜得到,那段时间对这个女人而言,有多折磨。
一个人带着残疾的儿子,从小镇走到繁华的都市,生活该有多辛苦,而这种辛苦,还将继续,可她现在,却能说的如此的云淡风轻。
纪曜觉得喉咙涩得厉害。
他突然发现,和这位母亲相比,他懦弱,又矫情。
他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如此害怕旁人的可怜目光,也许是,他从未经历过生活上的这种无助和艰辛。
在金钱和物质上,他从不匮乏,就算当年安行最低谷的时候,他住的也是病房,有很多医生和护工守着。
而在精神上,他也有很多人的支持,有很多人心疼,爷爷、爸妈、纪叙、纪奕……甚至沈梵梵,还有王晰。
这些,都是他矫情的资本。
他曾经那么骄傲,被那么多人仰慕,但对大部分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看着院子里活泼而鲜活的小勇勇,他正逗着他说将来要娶的小姑娘开心,纪曜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若是在小时候,他应该也能像小勇勇一样勇敢,但人在夸奖中长大,荣耀裹身,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更加脆弱了。
“……看到小勇这么开心,我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纪曜转头,在这个经历了无数苦难,却依旧淳朴善良的女人的脸上,看到了“满足”二字,他缓缓启唇:“也是小勇爸爸做的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