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吧?”
“的确,我更喜欢知原。”纪白雨坦言,“不过都很难考就是了。”
“知原的文科专业确实不错。杉南高中能去的人其实还挺多吧,我上学的时候好像一届能有七八个,按分数算,差不多二十人够知原的线。”方容叙俨然一副前辈姿态。
“年段排进前二十很容易吗?”纪白雨回忆她上次的月考成绩,一时间有种想要结束对话的冲动,“我能问问你从哪儿毕业吗?”
“西旬。”
纪白雨意识到这人是个如假包换的学霸。西旬大学坐落于界西市,在国内综合排名与四韫相仿。考虑到他跨省考学,录取分数应当高于四韫。
“好厉害……”纪白雨感叹。至少在学习这件事上,方容叙当真有俯视多数人的资本。
“不……高二以前我成绩还很一般的。不过当你放弃了许多,整天只去看书本上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那并不是最艰难的事。”
“但能有超过别人的决心和毅力也很强啊。”
“那只是因为某些事……”方容叙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不同于平时,常驻的笑意从他脸上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僵硬、麻木的神情。在江时也闯入别墅的那个夜晚,纪白雨为他包扎伤口时,他也露出过相似的表情。纪白雨十分在意。当时他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人,而这次又是为什么?他似乎在掩饰某种悲伤,又深陷在茫然不解中。然而她无法再次过问。
实际上,她自己的心情也不再平静。想到离开际南城的人们重新开始生活,而他们却被困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满目疮痍,甚至危机四伏的地方,她愈发渴望出城。他们谈论到大学,就像在杉南高中的一个普通的日子,她与宋泠竹聊起未来的规划,令她回想起一去不返的平静生活。而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些曾经重要的东西正在远离。她完全可能死在这儿,或者更糟——与社会彻底脱节后又得以回归。她想要看书、学习,哪怕是学习她毫无兴趣的数学、政治,就是为了创造出那种正常生活的假象。可是现实真的如此绝望吗?她凝视着前方的道路,感到恼火。方容叙、高芩千、钟戍、江时也,以及其他潜藏在废城中的人,他们并不迫切地想出去。
“方容叙,我们不是真的不能出城,对吗?”
“城市周围已经被彻底封锁了,越不过防线的。”方容叙依然用以前的话来否定她的想法。
“他们总要派一些人守在封锁线吧?际南城不是很大,除去南边的海岸线,和其他城市接壤的边界长度有限。如果沿着边界开车过去,就算要花几天的时间,也肯定能找到外面的人的。”纪白雨据理力争。
方容叙没有丝毫争辩的意思,不过是干巴巴地阐述他的理由:“那他们也不会让你出去。你听到高芩千说的话了,为保守起见他们不会放任何人出去。”
“这只是你的想法吧?因为你根本不在乎。”纪白雨轻轻地说道。其实话一出口的瞬间她便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不留情面。不管方容叙隐瞒了什么,至少这几天来他一直保持友善、乐于帮助,更不必提他是那个从废墟里找到自己的人。如果他没有伸出援手,纪白雨估计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然而方容叙显得格外平静,他短暂地怔愣住,然后回答:“是。”
“不想出城?你想做的是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坦诚,纪白雨忍不住问道。
“我不想做什么。城外的生活对我了无意义。”他打转方向,面无表情地说出绝望的话语。
这人的阴郁与笑容,像是行星的明暗两面,截然不同,无法调和,却不可分割地长在一起。解读不了,又令人无法自制地徒劳思考。
“那如果我想走,你会帮我吗?”纪白雨的心脏跳得很快,每一下都沉重地击打着她的胸腔。
“大约……不会吧。”
说完全不失望是假话,可她也的确不是很失望,更多的是不解:“那你当初又为什么救我呢?”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直到窗外的景色开始改变,四韫大学古朴大气的石砌正门在绵延的樟树中间显现。
“对不起。”方容叙突然开口,声音在颤抖,指尖嵌入了方向盘的皮质护套。
“这又是为什么?”纪白雨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方容叙再也没有回答。
第10章书店
他们顺着马路又开了一会儿,果真发现了一家隐蔽的书屋。这家的招牌很不显眼,让他们差点错过,内部空间也不算大,一排排书高密度地地排列着,却不显得压迫。二层是较为宽敞的阅读室,地下则是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