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无法勉强,也无法自欺欺人。
既然梅冠卿并不爱他,他也就没必要为了挽留感情撒泼耍赖,把分手弄得更不体面。
虽然他的心早已被碾成齑粉,但他还是想在梅冠卿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他朝梅冠卿鞠了一躬,“梅总,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我无意冒犯你。”
他的语气虽然已经变回了礼貌和疏离,但让梅冠卿听来却更加刺耳。
“我也知道,是我不自量力,刚才的话您就当没听过吧。”
梅冠卿的心又慌又乱,温乐不像别的男人总是有着很强的侵入感和占有欲,他的陪伴总是默默无声的,有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只要她回头,他总会在某个地方冲她微笑。
她是个自尊心极强、性格也极刚强的女人,越是自信强势的男人越是跟她气场不合,他们见了她这样的女人,要么避之唯恐不及,要么就想着如何制得她服服帖帖,因此她抗拒任何来自男人的压制,几乎已经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
她每天把自己包裹得如铜头铁臂一般,跟男人竞争也能让她感到乐趣,但在长期的高压之下,难免会产生心理失衡,但温乐却缓解了她对男人的敌意和反感,或者说因为他的存在,她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很可怕,因为它会渐渐转化成一种习惯,当她已经习惯了温乐的陪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从她生命力消失,她会感到无尽的恐惧。
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温乐的依赖和习惯,那种无法掌控人生的失控感又出现了,盖住了她对温乐真实的情感判断。
她下意识地想通过摆脱这种感情消除恐惧,而不是留住它,因此她没有解释、没有挽留,只是如局外看客一般等待温乐最后的离场。
窗外还没飘雪,温乐的心里却已经结霜了。
从她平日里的事业规划就能看出,梅冠卿这个上等人根本不可能看得起他这个下等人,他掩耳盗铃了这么久,他该醒醒了。
温乐决定把心里积郁了许久的话以另外一种方式说给梅冠卿听。
“梅总,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有些话说了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只是我既然现在还是梅氏员工,还是应该尽自己的一份责任。”
他正经地谈起了工作,梅冠卿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回过头来盯着他。
但他也确实只是在谈论工作,“现今我们国家贫富差距大,所谓的穷人和广大的农村乡镇是您的眼里的低端市场,是不需要考虑和发展的对象。可梅氏是食品公司,本就是区别于房地产、金融、互联网等暴力产业,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民以食为天,无论是低端还是高端人群,人总是要吃饭的,可是现在很多食品行业把赚钱的目标瞄准中高端市场,总是搞些价格虚高,却华而不实的产品。而一些所谓的低端人群只能在村镇小卖部买一些山寨的、低廉的、甚至是三无产品,他们的食品安全没有保障,因为他们正在被一些传统食品公司抛弃。可是您知道我们国家的低端人口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吗?当年梅氏不就是靠着这些低端人口,一分钱一分钱挣出如今的家业吗?而梅氏之所以到现在还有现在的规模,靠的就是在底层人群中的知名度,这才是梅氏最大的优势。”
梅冠卿坐正了身子,她入主梅氏以来,对梅氏的产品的低端定位一直心生不满,她曾考虑过用激进的手段,淘汰那些低端产品的生产线,可今天温乐的话却令她陷入了沉思。
“安全、健康、实惠才是我们国家食品企业的生命线,它或许听起来不这么高级,但却保证了亿万人口有饭吃。”温乐的话铿锵有力,“梅总,而您所看好的都市白领阶层也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拥有巨大的高端食品的消费潜力。事实上,很多外表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生活背后的窘迫是您看不到的。她们很多人可能在办公室里谈着几百万、几千万的项目,回到家也只能吃得起几块钱一包的速食方便面,房贷、车贷、房租、交通,大城市的压力巨大。大家不过是一群从田间地头换到高楼大厦的普通打工人,谈不上什么高端不高端。我们更多的只是想在下班之后,能够吃上一碗干净、健康、好吃便宜的热饭而已。”
“大部分人都没办法能像您一样出入高级饭店,愿意掏钱为一些味道一般却贵的离谱的,所谓有格调的高端食品买单。价格亲民、口味鲜美、健康营养才应该是一家食品企业长盛不衰的秘诀。”
温乐自省道,“我进梅氏的时间不长,但这些日子以来,跟着梅总也涨了不少见识。我回想当初您面试时问我的话,我的答案看似有理,但还是很肤浅了。可能我自己就来自于您口中所谓的低端人群,总是希望政府企业能多关心关心我们的家乡人民,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在家乡县城的小超市里看到梅氏更多更好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