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兄弟,老了不中用了。”他畏寒地打了冷噤,精气神散了一大半,缓缓地走去跟他们要糖吃。
楼玉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幽深泛冷的眸子浮漾着柔柔的流光。他主动地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望年给他的糖,在李恒之路过时,默不作声地塞他怀里,转身不愿看他。
他没干嘛,只是想祖父了。
白桥桥心满意足地含了一大口糖,甜得牙齿发软。她转头想喂李恒之一口,李恒之静坐在雪洞里星火稀疏的炉堆旁,紧闭上双眼。
口中的糖甜滋滋地堵在喉咙里,她自言自语道:“根本没必要治,忘了不是更好?”
白桥桥拖着雪铲,刨了很多雪进雪洞,把李恒之埋在雪堆里,熟练地砌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雪棺。她这一生已经砌了好多个雪棺,随意弄弄都能把她爱的人砌得完美。
她咬紧牙关,独自一人把李恒之搬上雪橇,拉住绳索,艰难地拉出雪洞。
望年等人吓得愣在原地,刚刚还在跟他们要糖的人,眨眼没了声息地躺在雪棺里。
白桥桥用力地拉扯雪棺,系在门口那头老鹿身上,从容淡定地说:“你们不是要神女像吗?在那里……”她指向远处一座高山上。“我们一起去吧。”
宋仰星默默擦掉泪水凝结的冰渍,伸手想帮阿婆拉雪橇,被白桥桥怒骂了一顿。
“我还没老,不用你,细胳膊细腿,跟树杈子一样,哭什么哭?惹人烦……”
谢景宸与楼玉树伸手帮她赶鹿,白桥桥一并把他们斥责了一顿:“嫌我老太婆不管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犯不着你们动手,晦气。”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李恒之拉上雪山,一切静穆都在雪间无限放大,只有白桥桥歇斯底里的怒气与拉拽声。
“晦气,都是晦气……”
“还回来找我干嘛?存心给我添堵,死在外面有你宝贵的儿子给你收尸,死在这里,还得麻烦我,你不是晦气是什么?”
“现在……还是我一个人……你放弃了我两次……晦气……死远点……”
她骂骂咧咧地拽住雪橇上的绳索,脚步轻飘,怀揣着一腔怒气冲上山峰,爬了一天一夜才爬上来。中途她丝毫不愿任何人靠近,不拘小节地坐在雪棺上打盹。
到达山顶时,山峰上树立着一个个晶莹的墓碑,她的族人,她的儿子,她的父母亲,都是她爱的人。
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写着“白桥桥”的冰块墓碑上,刨了一个洞,从里面抽出一个冰球,长枪一破,里面的神女像纸裸露出来,毫不在意地扔给了黄橙紫。
“这是神女像,我祖先传下的,确实有大秘宝。你拿着,以后都别来烦我。”
她走到李恒之的雪棺面前,眼眶泛红,用斗篷盖住脑袋,猛地用力一推,硕大的雪棺从巅峰坠落到万丈深渊。
望年心颤了一下,鼻头酸楚地埋在温柔的围脖里,心想,比冰原上还要冷的是死别与等待,这得是多大的勇气才敢不挽留。
她看到楼玉树身子前驱了些许,似乎想去看看,又踌躇不定。光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望年心中的酸涩多了几分,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手伸往悬崖边,凛冽的风穿过指缝,感受死亡最后一抹气息。
黄橙紫从山顶回来后,一直握住那张神女像,难受得不敢打开。
白桥桥若无其事地为她的老鹿清理身上的雪,扫除洞口的雪。
宋仰星的眼睛肿得睁不开,鼓起勇气跟老人家说:“阿婆,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白桥桥的雪铲插在雪里,她抬起狭长而凶狠的眸子:“拿了东西还不滚?晦气玩意儿,都在这里碍眼。”
宋仰星本就心情不好,被她一通毫不顾忌的乱骂吼得哭得更大声了。
“我一看你就想到我阿婆,阿婆……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不想你一个人……叔公说你老是忘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