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似东、西、南三块区域的异能者靠“树”提供能量一样,北大陆的异能者,其能力也来源于一棵树,那就是月神居住的“桂树”。可这两棵树的外貌并不相同,月神的“桂树”开着灿金色的花朵,此时呈现于钟宛眼前的“树”,枝头却缀满了白花。他感到诧异,于是盯着它观察了好久,半晌后,才转向莺莺诚实地说:“我们北大陆的‘树’,和你们东大陆的并不一样,我之前有些猜想,如今看来是错误的。”
对方先前有过何种猜想,莺莺其实不太关心。她随意应了一声,就把钟宛前方那片投影缩小,而后走到他身旁,举起手中的电子笔,在投影腾出的空位上勾勒出几个方框。不久后,钟宛发现那几只方框里缓缓显出文字,定睛一瞧,便意识到这是关于“树”的简单介绍。
钟宛是流放者与原住民结合后生下的孩子,所以打小便学习两种语言和文字,这时莺莺不需为他多作讲解,只消给他留出充裕的时间,让他自行阅读并理解空青的研究成果。而他读得很快,莺莺不过转身去烧了一壶水,再回来时他就有了全新的认识,没多久,他便指着半空中“树”的投影问道:“首领是想扩大它的势力范围,挤占‘桂树’的生存空间吗?”
“扩大它的势力范围,确实是主要目的。”莺莺放下水杯,轻声回答,“我们的本意,其实也不是将‘桂树’驱逐,只是从客观上来讲……一棵外来的树,必然会挤占‘桂树’的生存空间,这也正是月神反对我们入境的原因。”
的确,月神的能力都是依靠“桂树”得来,假如天时接管整块北大陆之后,外来的“树”抢走了“桂树”的养分,导致它无法继续生存,月神的异能恐怕也就不复存在了。钟宛能够理解她的抗拒,同时也明白她之所以抵触,是因为还不够信任天时的首领,于是便摇摇头:“我想,首领是怀有仁慈之心的,他应当不会把北大陆的生灵赶尽杀绝才对。”
他发自内心地信任隐者,当然是件好事,可莺莺的观点,竟然与他不一致。他话音刚落,莺莺就说道:“我却是认为,叔叔会把‘桂树’消灭,月神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来性情大变的,不单单有我父亲,叔叔他也是一样的,他们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确立了一个全新的目标。”
事实上,所谓的“全新目标”,不过是维持你父亲那鬼魂般的存在而已。钟宛在心中暗叹一声,旋即又开口询问:“凡是军事行动,都该有计划吧?对于此事,首领是否已经制定了明确的方针?”
莺莺平日里只管做研究,天时的队伍是打算前进还是准备撤退,她不可能知情,也不太乐意关注。钟宛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年轻的研究人员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了解这些,要他回头得了空,亲自去找首领打听。
一看对方不知详情,钟宛就及时打住了。后来莺莺又给他补充了一些细节,帮助他深入了解东大陆的这棵植物,并与他交换信息,以便构建出“桂树”的大概框架。他不遗余力地提供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莺莺由此认定他很真诚,待到“桂树”的轮廓在屏幕上大致成型,莺莺就牵起他的手,问他将来是要在东大陆定居,还是要返回可能没有“桂树”供给能量的家乡去。
异能者们对自身能力的态度不同。在他们当中,有些痛恨能力,认为这种东西给自己带来了麻烦;有些贪恋能力,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失去它;另外还有一些,他们觉得有没有异能都无所谓,有能力就过有能力的生活,没能力就过普通人的生活——而钟宛属于这最后一种随性的人,所以他答道:“我都可以。即使‘桂树’被毁灭了,或者被吞并了,也不影响我的人生,从前未尝觉醒的时候,我就是那样平平淡淡走过来的。”
“北大陆人都像你一样随和自在吗?”莺莺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惊奇,片刻后又笑,“和你相比,叔叔就显得有些极端了。之前他对我说过,他讨厌他的能力,因为它让他感觉这个世界很吵闹,当年他甚至还动过将‘树’摧毁的念头,并且真的付诸实践了,只不过,那次行动最终未能成功。”
这个“当年”,应该不是很遥远,而隐者的心意,后来又突然改变,从与“树”作对的那个极端,一下子蹦到了为“树”所奴役的那个极端。钟宛抿抿嘴唇,不对他作出任何评价,只说:“人的思想,确实是会转变的。我忽然不是那么确定未来的计划了,兴许在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我会萌生在东大陆定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