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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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陆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可谈。钟宛摸摸后脖子,别别扭扭地在隐者身边坐下,也不主动张口,只待对方率先发起话题。而隐者同样静默,似乎还在为那不听话的兄弟生气,他等了好半天,才听见这人问道:“你从北大陆转移到东大陆,日常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不适应的地方倒是没有,钟宛在这里过得还挺舒服,隐者给他的新家里,同样不缺任何东西,他左顾右盼,想了一阵,便诚实地回答:“我觉得东大陆很好,顶多是气候比较炎热,但这兴许是正处在夏天的缘故。”
他的判断没错,隐者闻言点点头,之后又说:“等到天气转凉了,东大陆和北大陆之间的差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显。只是我们这儿的雪不能同北方相比,你也清楚,只有北大陆境内存在雪山。”
钟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还是不太明白隐者东拉西扯的到底想讲什么。不过,顺着对方往下聊,谈一谈北方的风物,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他起身烧上了那壶之前没来得及烧的水,在等待的间隙,主动对隐者谈起了自己和妹妹的生活。
尽管兄妹的相处模式不能和兄弟完全等同,可隐者还是通过钟宛的讲述,看见了从前的经历。钟宛在那头说着,他就在这边自顾自惆怅,待到钟宛止了声,将水倒进他的杯子,他便笑着追问下去,似乎很有兴趣了解别人的家事。然而钟宛接下来讲的一系列事情,他都没认真听,他透过眼前这个孩子,在看过去的某个人。
被他用那种眼神盯了一会儿,钟宛竟然感到头晕。这或许是他的异能所导致的,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之失。由于不适,钟宛暂时中断了谈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而他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钟宛喝的水还没落进肚子里,他就发话了,直接问起月神与地下王国的消息。
关于月神,钟宛提供不了太多有用的信息,好在他还算了解那座王国。他对隐者形容了一番,又把东大陆的现状搬出来作对比,隐者听得一愣,却未出言打断,等到他讲完了,才评价道:“我果然没看错,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虽说钟宛还未成年,但隐者也没比他大多少岁,此刻听见这略显老气的一句话,他竟然觉得有些荒唐。他歪了歪头,状似戏谑地望向首领,不久后又端正姿态,顺便把自己和北方的族群切割。
北大陆之所以成为人们眼中的“蛮荒之地”,一是因为当地的自然环境,二是因为那些原住民野性勃发的风俗习惯。钟宛在那里成长,却也不能完全认同他们的习俗,吕茜和哥哥一样,也是“半文明半野蛮”的存在。他们两人不被任何一方彻底接纳,亲人又离开得很早,所以他们常年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只在有人需要帮忙时出手,赚一点儿生活必需的钱财。而他们的平静,在月神发现他们以后就被打破了,不知为何,月神选中了吕茜,抹去了她的记忆,正因如此,钟宛最后投入了文明的怀抱,并将整个地下王国视为仇敌。
隐含在言谈之间的愤怒与仇恨,成功地吸引了隐者的注意。他审视着面前这个孩子,好半晌才问:“你的双亲之一,应该是被流放到北大陆的犯人,或者犯人的后代吧?听说罪犯之间同样有鄙视链,我想,这大概也是你不向当地‘同类’求助的原因?”
既然已经猜中了,那又何必否认呢?钟宛干脆地点了头,随即补充:“我前来投奔您,还有另外的缘故。首先,您的异能很强大,势力范围也非常广阔,不光占有东大陆,同时还跟西大陆结成同盟;其次,东大陆的思想和组织文化更加先进,我在您手下可以过得很幸福,不至于像在月神的王国里那样,成为供她役使的奴隶;最后,在所有可被我依靠的势力之中,您是最有可能接受我的,我们不仅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利益,还拥有相似的经历。”
这小子分析得还挺清楚,可他有点儿太精明了。想到杜和铃带他进大楼的那天,他用的词是“合作”,言知意就明白他如今讲“投奔”只是想对更强的人示弱,以便换取信任。这样的小手段,使言知意想起杜蕴那群学生,于是言知意笑了,片刻后按住他的肩膀,谈起他今天向蝴蝶提出的问题,似乎要跟他聊聊权力的继承。
当然,钟宛并不想做他的继承者,从双方目前的关系来看,他也不可能“一见钟情”般,戏剧化地为天时选择一名陌生的小主人。他堪堪起了一个头,钟宛便急着解释,唯恐他误会自己的意图,但他早领悟到了对方真正的打算,钟宛一开口,就被他堵了回去,紧接着,他加重语气,忽然强调起组织的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