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开始享用晚饭的时候,隐者就让司机下班回家了。他不光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有条理,同时也让下属的日常平稳而不混乱,钟宛认为,这也是一项过人的能力。可他的神秘,又使这种能力蒙上了一层纱,钟宛不禁要想,他对大家好,莫非是在笼络人心吗?
趁着隐者占用浴室洗漱,钟宛坐到窗前,和着沙沙的雨声反复琢磨。于钟宛而言,首领的目标实在很重要,这关系着他们两人能否顺利合作,也关系着那合约存续的时间。他其实有些古怪,隐者对他不好,他要生气,但是对方若向他示好,他又疑心人家别有所图,因此,他自己也感到混乱,才想了一阵,就心浮气躁得无法继续坐下去,只好站起身,在卧室里头到处乱转。
他转了好久,隐者才擦着头发,站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他明白隐者这是在征求主人家的意见,却也不认为自己是此地真正的主人——他没有忘记,东大陆的房价无比昂贵,作为一名年少的外来客,他全是依赖隐者的帮助,才得到机会在这儿居住。
所以他并未回应,只静静地注视着首领。而首领的礼貌果真含有装装样子的成分,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这家伙还是进了他的卧室,并且直接躺到了床铺正中央,好像不准备分给他一块睡觉的地方。他微微睁大双眼,不太敢相信天时的最高领导人居然能无耻到这地步,可一切千真万确在他面前发生。
目睹他那转瞬之间千变万化的神态,隐者“嘿”地笑了。不久后,这名首领就调侃他,说要把他赶到客厅去睡。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戏耍,心头登时腾起一团火苗,再次望向隐者时,就带着薄怒开口:“我是要跟你打商量,制定今后的计划,不是来给你当玩具的!”
他想和人打商量,但行动计划压根儿不需要他来制定。隐者摊开手脚,也不答他的话,只躺在那儿向他摇头。他又一次被激怒了,顿时绕到床尾,抓住隐者的双腿,要将人拖下床,隐者见势不妙,急忙发动能力,控制着他松开自己,过了会儿,才解除异能,无奈地坐正了身子,对他勾勾手指,叫他开启话题。
今晚隐者给他编织的幻境很简单,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分清了虚假与真实。能力解除的下一秒,他就靠近首领,站在对方跟前说:“这些天我考虑将来的事,想清楚了不少。以后我不会再回北大陆定居,所以我希望组织里的这个位置能为我长期保留,作为交换,我会尽心尽力为天时办事。”
“嗯……”隐者拖长声调,作敷衍的回应,随即又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凭什么断定自己的妹妹只是被迷惑,而不是被改造?万一月神也掌握了某种技术,能切除人们的大脑,你妹妹即便被成功救出,状态也不一定正常。”
“我从前确信,如今又不确定了,所以我才意识到,我需要你给我提供更多的便利。”钟宛说到此处,忽然牵起对方的手,隐者被他抓紧,不消多想已明白他意有所指。他的心智水平,着实远超大多数同龄人,隐者与他对视,许久未能抽回双手,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迄今为止,隐者还没有因为动用能力而损失过什么,并且吕茜也许不是被改造过,只是堕入了月神编造的幻梦,钟宛没准儿不用他另外帮助,只和他一同击败月神就可以。他答应这小子,倒也不算吃亏,真正算下来,他还捡了一个强大的劳动力。
“对了。”他忽又想起一件事,干脆趁此机会询问,“你在北大陆反抗月神的时候,有没有失控过?”
“……失控?那是什么?”出乎他所料的是,在听见这一问的瞬间,钟宛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有些惊讶,还有些不太相信,片刻后,他便补充说明:“‘失控’的意思,就是力量衰竭,或者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哦,那就是没有过。”钟宛冷漠地回答,“你太低估我了,那种丢人的事,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也许是认为遭到轻视,钟宛松开了隐者的手。隐者眨眨眼,知晓他误会了,便笑着解释:“我不是看轻你。组织内部的成员,大多数都面临过那样的危机,所以在分配任务时,我会考虑到这方面。你刚加入不久,关于你的数据,目前还是一片空白,我总得多了解你一些,以便确保你在天时的安全。”
钟宛听了他的解释,也没表现出相信或质疑。没一会儿,这孩子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了,再开口时,又直接说到月神,以及那由她统领的王国,还有源源不断地为“神”提供力量的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