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空前地开心,因为他发现隐者的组织果然能为大家带来舒适与洁净。倘若北大陆换天时来管理,那么大家将来都可以住在这种整洁又温暖的地方了,再也不必缩在冰窖一般的小破屋里挨饿受冻。
可占领一片土地需要时间,建设同样需要时间。异能者们再强大,也是凡人之身,他们不可能仅挥一挥手,就让荒凉的北方重获新生。钟宛考虑到现状,便压抑了自己的情感,不一会儿,他跑回隐者身旁,悄声问道:“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居住多长时间?”
“随你的便。”隐者竟然给了这样的回答,也不晓得该算作宽容还是敷衍。钟宛不具备他那窥探人心的能力,这时一头雾水,愣了好久,才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希望他能给出更为准确的答案。
世事千变万化,谁能说得确凿?隐者最终还是拒绝给出确切的回应,而钟宛也放弃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从远处滑来的机器人吸引,这些机器人手里端着餐盘,不晓得刚刚是去给谁送食物。
发现那些香气四溢的食物后,钟宛突然饥饿万分。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这声响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内回荡,直让听众们感到好笑。隐者也觉得他有趣,立刻瞄了他一眼,而后勾起嘴角摸摸他的头顶,向他承诺等下会给他吃饭。
首领在那一瞬间体现出的关爱,钟宛却是没留意到。这时他在四顾寻觅,想要找到大家休息的场所,然而他走了这么久,都快抵达长廊尽头了,也没能发现一扇门。他觉得惊讶,便伸手到处乱摸乱碰,隐者见他闲不住,就出言提醒道:“这里的门都藏在暗处,不带把手,你不妨试着找找开关。”
钟宛得到提示,很快把视线落到某些闪光点上。事实证明他找对了,那些光点就是房门的开关。隐者看他得到了正确答案,即刻抓住他的手,带他在光亮正中轻轻一戳,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居所。
此间一切,都与东大陆那边无二。钟宛走进房间后,就被熟悉感包裹,几乎要忘记自己现下正在家乡的土地上。他一屁股坐上软绵绵的床,片刻后浑身放松地躺倒在被褥间,对着天花板发起呆。
隐者心知不用带他熟悉房中陈设,将他送进这里之后,此人就领着下属和兄弟离开了。随后那房门自动关闭,还从内部上了锁,钟宛听见提示音,便扭过头去瞧,然后他坐起身,极其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仿佛要用疼痛,来证明眼前所见乃是真实的奇妙。
不知为何,钟宛总是认为,北方的冻土与这种风格的建筑不是很搭调。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水,以及隧道顶端的灯,越看越无法挪开眼睛。此后他呆在那里,长久地出神,直到过来送饭的机器人在外面敲门,他才陡然惊醒。
机器人送来的食物,原本普普通通,但今天它们有了“家乡”这一概念的加持,再寻常的滋味,也变得令人欢喜。钟宛填饱肚子,愈发开心,将机器人送走以后,他抬眼看看房内的时钟,心说“散步的时间到了”,随即高高兴兴地跑出门,要去找架在河上的那座观景桥。
鲜活的生命总是漂漂亮亮,自由与健康给了它们极佳的状态,让它们能够完全展现生灵之美。钟宛越过玻璃门,走上拱桥最高处,扶着护栏向下瞧,没多时便惊喜地发现水中鱼群活泼可爱,不像地下王国里的那些死气沉沉。
鱼群可喜的状态,让钟宛预见到了奴隶们被解救之后的未来。他不停抚摩栏杆上的石刻,过了一阵忽又忆起被隐者收留的那群人。也不清楚他们学东大陆的语言学得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通过自己的勤奋,找到了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过上更轻松,更欢乐的生活。
——哪怕现在还不行,将来也一定能行。钟宛抱住那石刻的小狮子,伏在桥栏上长出一口气,为他们感到庆幸。不久后,他又想到首领:隐者虽然瞧不起人类社会虚构的各种概念,却也把它们应用起来,让大家过得舒心。
在用虚构的概念为人们带来真正的快乐时,隐者有没有动摇过,愿意跟假的故事和解?钟宛紧抿着双唇,想象首领的心境,后来却又觉得自己见识短浅,有限的经验不足以勾勒出那人深邃的内心情景。于是他继续观看桥下的鱼,以及透过玻璃顶洒下来的上一层的灯光,看着看着,他就仰起了头,充满好奇地望向楼上走动的人。
凡是觉醒了的,不论年长还是年幼,都被隐者收入天时,成为组织一员。钟宛这时往上瞧,发现那些男女老少平等地互动,不禁看直了眼。在月神的王国里,长幼秩序便是尊卑的秩序,年长者给年轻者做下属的情形,绝不会在月神的地盘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