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排布阵局的他都因现下的局面而犯难,师清齐作为一名不懂战事的科研工作者,又能想出怎样的方式,帮他解燃眉之急?被他瞧了一阵,师清齐就别过头,委婉地回避他寄托的期待,他见状哀叹一声,随后半开玩笑似的对钟宛说:“你看,我们现在是穷途末路了。这可真是天要亡我。”
天时既强大又富有生命力,它当然不可能止步于此。钟宛清楚,首领是心里有气,所以才这样抱怨。继续思考了几分钟后,钟宛决定冒一冒险,当即伸出手,要首领把深入王国的任务交托给自己,隐者对他提出的请求感到意外,却也没有拒绝,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一番,就任务目标达成共识后,隐者便摸出设备,将所需的部分资料传送给他。
之前旅人带队外出查探,收获了不少情报,如今技术人员已经借助她带回的讯息,刻画出了王国边境区域的地图。钟宛看着浮屏,感觉这种完整度的路线确实也够用了,当下收起设备,而后谨慎地问:“还有没有其他任务需要交付?”
任务的确还有一项,只不过是要钟宛帮忙转达消息。这部分任务是安排给北大陆成员的,隐者用不习惯翻译系统,不太方便和他们交流,每次有事嘱托,只能麻烦懂得当地语言的人。钟宛接受了他的委托,但不急着离开医务室,因为风神带来的困惑此时正在生根发芽,再次投入工作之前,钟宛想先解决一些疑问,比如说,弄清楚天时与地下王国冲突的根源。
隐者对北大陆没什么情怀,他走进这里,想来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不过他客观上帮了当地人的忙,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善举。反观月神的行径,倒像是有意识地作恶,但她们竟然把这称为自然的旨意。钟宛十分不解,于是将风神那莫名其妙的恶意转述给首领,而隐者也说出了和旅人相似的话:“害人不需要理由,救人才需要理由。”
道德观念束缚人类,而“被道德观念束缚”好像是人类的一大特征。钟宛忽然跳出现实,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在该处俯瞰众生。他愣了好一阵子,才从那种境界当中抽离,此后,隐者又说:“你现在也和我一样,认为道德这种东西是虚幻的吗?”
上回在西大陆聊这个话题的时候,钟宛还不太认同首领的观点,结果如今时过境迁,他慢慢地被对方同化了,自己还不晓得。他抬手敲敲额头,感觉有些可笑,便扯了扯嘴角没作回答,而隐者瞟他一眼,又向他讲起“树”开疆拓土的心愿。
把开拓疆域完全归结为“树”的欲望,其实委屈它了。钟宛明白,肯定有不少人支持向北大陆扩张,尽管他们如此选择的原因不一定相同。听隐者念叨了一阵,他就接上话题,颇好奇地问兄弟两人:“你们有想过,在将来去探索星空吗?”
星空浩渺又神秘,着实很吸引人。师清齐对他笑笑,而后意味深长地回答:“那种事情我们不做,但有别人一直在做……我们的愿望比较普通,目前我们的重心,还放在眼前这个世界。”
专注于眼前,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当下正面对的问题,能够因此得到妥善的解决。钟宛应了一声,紧接着站起来,准备离开医务室,但师清齐忽又将他叫住,说自己今晚有些无聊,大约是想邀请他去实验室里玩儿。
每次钟宛和先生单独相处,都是做一些在大家看来稀松平常的事。他收到邀约,也没多想,只觉得对方大概又无聊了,而事实远非他所认为的那样简单。在他走后,隐者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再望向兄弟时,表情愈发地不好看。
眼见有人生气,师清齐也不作声。又在医务室里呆了两三分钟,他就打算走掉,而他那哥哥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回地下,他刚离开座位不久,言知意便追了上来,缠着他问东问西,打听他邀请钟宛来做客的意图。
兄弟在耳畔叽里咕噜地讲话,直让师清齐头昏。才走回房间不久,他就从机器人的肚子里摸出一副耳机戴上,言知意见状,适时地止了声。可好景不长,那副耳机很快又被言知意扯下来,此后,这家伙更加啰嗦,师清齐听他从早饭说到夜宵,从天讲到地,感觉如果放任他的话,他肯定会唠叨个没完,于是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透明的装满花的盒子,他一见这玩意,一瞬间安静了,过了很久才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我想帮助你,但始终没能成功的意思。”师清齐的情绪有些低落,听上去明显不太开心。言知意眨着眼睛伸出手,从他怀里把那只盒子抱过来,片刻后轻声说道:“其实,你把‘树’照看好就可以了,另外的事,自有别人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