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原住民被旅人带到基地以后,起初还有点儿不习惯,但他们适应新环境适应得很快,目睹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事物,也没感到恐惧。钟宛找到他们的那时,他们正聚集在窗前,七嘴八舌讨论着这儿的一切,钟宛试探着唤了他们一声,他们登时回过头,叽叽喳喳地向他道谢。他和他们闲聊几句,随后切入正题,请他们帮忙做个试验,他们听闻此言,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接着就拿走那些树枝,像小孩子一般乱挥一气,可就是这种全无规律可言的行为,催生了一些钟宛从前没看到过的东西。
在原住民手中,树枝的光亮逐渐增强,而他们也发出惊奇的尖叫声,说是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钟宛心知先生猜中了,不由激动起来,半分钟后,他又请大家再试一试,看看能否使用刚刚获取的新能力,然而原住民还是缺少这方面的经验,到最后,能成功运用能力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最终的结果也足够让钟宛满意。他摸出设备,飞快地敲下几行字,将新发现上报给首领,随即关切地询问:“你们使用这种力量,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或者说疲劳之类的?”
也许是这件事本身就对普通人无害,又或者钟宛所担忧的那种负面影响不会在短时间内体现出来,总之在他提问以后,原住民纷纷摇头,告诉他自己并无不适,反倒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他微微睁大双眼,心说这又是另一桩新发现,于是也将它一并报告给隐者,而后他收到对方的回复:“在那边等我,我马上就来。”
隐者口中的“马上”,的确是它原本的含义。钟宛没等多久,房门就被敲了两下,机器人听到动静,立即滑过去把门打开,欢欢喜喜地将一群人迎了进来。钟宛探头一瞧,见首领还带了一队医护随行,顿时明白他们要给这些原住民做检查,当下转头安抚:“他们要确认你们的健康,等下可能会抽两管血,或者往你们身上连几根‘线’,你们不用太害怕,只管配合他们就好。”
他对人们解释的时候,是用北大陆的语言。隐者没戴翻译器,听不懂他在叽咕什么,却也清楚他正帮忙安抚客人的情绪,他才说完,隐者就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对身旁的医护们低语几句。大家立时抬手调试设备,继而取出为客人准备的翻译器,轻轻挂上他们的耳尖,这下双方总算能无障碍地交流了,钟宛眼见用不到自己,就往后一仰倒在沙发里,十分悠闲地发起呆。
自顾自呆了一阵,忽然感觉身旁的沙发垫向下一沉。扭头望去,见是隐者在边上坐下了,手中也捏着一根树枝。钟宛瞅瞅他,又瞅瞅那截没有特殊反应的小东西,不禁笑问:“现在你感觉如何?有没有新的力量,涌入你的身体呢?”
“明知故问。”隐者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下一秒将树枝放入眼前茶几上的花瓶。那花瓶里头也是从“树”身上掉下的枝条,而它们脱落得比较早,本来耀眼美丽的光,如今已黯淡许多,再过一些时日,它们就要枯萎,变得与普通树枝无异了。
——但那也无所谓,毕竟“树”的再生能力极强。钟宛并不会因此感慨时光或者生命的流逝,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眼前。他安静片晌,再次向隐者提问:“我们的组织,从没有考虑过接纳普通人吗?我们和非异能者之间,难道真隔了一层打不破的屏障?”
“倒也没那么严重……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说到底都是人类,是同种族的亲人。只不过有一点,你差不多说对了,由于组织的事务较为特殊,我们一般不接收普通人,仅仅跟他们合作而已。”隐者讲到这儿,轻轻咳嗽一声。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就欢快了些,要和钟宛谈一谈人类的进化历程。
于此时谈论进化史,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钟宛明白,首领认为“树”就是以实体形式存在的,本该暗中推动物种进化的东西。事实上,现在他也同意首领的观点,因此,他们的交谈顺畅地继续了下去。
在他们低声交流的同时,位于房间另一侧的医护们也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当检查结束,这些同伴就派出一名代表,将结果拿给首领看,钟宛坐在隐者身旁,也光明正大地扫了一眼报告,之后他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他们的身体一切正常。看来我们的猜测,跟实际情况是非常接近的。”
“唉……”隐者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悠悠叹口气,但他面上依然带着笑。钟宛转眼瞧他,他正巧也望过来,双方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他戏谑道:“如果此时你看到大家得出另外一种结论,肯定又有话要说吧?比如‘在科学研究的道路上,总会有牺牲者’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