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明确地表示他不太想考虑。此后,他把设备放在一旁,躺回床上合着双目静心。然而吕茜的面容总在他脑海当中晃来晃去,那熟悉的纯真,让他感到精神恍惚,他觉得月神真是把他的妹妹变傻了,今日这项任务分明破绽百出,吕茜却好像没有发觉一般,竟然如此乖巧地听从了命令。
欺骗了她以后,月神又开始利用钟宛对她的爱。她现下被月神操纵,思维变得简单不少,因此她从来没想过,月神为何笃定她不会遇险。想到此处,钟宛抬起手,极其用力地在胸口处捶了一捶,又过许久,他才睁开眼,茫然地望向屋顶。
屋顶上当然是什么也没有了。他盯着那儿瞧了半晌,最终感到无味,于是坐了起来,再一次捧起个人设备。在他调节情绪的当儿,隐者又给他发了许多条新消息,他匆匆扫了两眼,继而伸手一划,飞快地退回自己先前离开的位置,接着断开的交谈继续往下看。
可隐者没讲多少新鲜的话,他从头看到尾,发现对方还是在反复确认他有何打算。这让他感觉烦恼了,因为他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答案能够交出去,隐者一遍又一遍的探问,只能使他心慌。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赶忙调整呼吸,努力放松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寻回一丝平静,可以重新梳理脑内的思绪。
那些纷乱的思想,在钟宛脑袋里到处乱飘。他费了老大力气,才揪住其中的一条细线,并将它缓慢扯出。幸运的是,在找到头绪之后,他的思维变得敏捷了,现在,他忽然间产生一个想法,不久前被他本人反对的冒险,此刻被他重新提到台面上来。
他思前想后,斟酌良久,最后对隐者说:“不如这样吧——我就先应下她们的邀请,跟我妹妹一起加入地下王国。”
“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恐怕会认为你很不要脸,就连叛变,都叛变得理直气壮、明目张胆。”隐者发来这么一番话,既没表示肯定,也没表示否定。钟宛瞅着他敲出的文字,沉心思索他的观点,想要弄清楚他同意不同意,而他不等钟宛得出结论,就直接批评道:“你想的解决方式,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以为背靠母亲的高级精神系异能者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吗?”
“那你给我想个办法,如何?”钟宛没好气地把难题抛还给他,此后又再度强调自己的坚韧。但他明显不相信人类的意志力,钟宛讲一句话,他便冷冰冰地堵一句,待双方的交谈进行到末尾,钟宛已经被他折磨得有些精神衰弱,额角也突突地抽痛。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钟宛决定寻个由头,先结束这段对话。他转转眼睛,说自己要去工作了,这件事等到忙完回来再聊,而后不等隐者回复,就直接关闭了设备,一个鲤鱼打挺弹下床,准备到外面巡逻“领地”。不过,搁置问题通常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当他在外面转了老大一圈再回来的时候,隐者的最新消息又到了,他打开设备一看,就发现首领疑心他冲动行事,直接奔入了月神的王国,光速脱离组织。
就算再冲动,也不至于这么冲动吧?钟宛不知道首领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这会儿瞧见对方的质疑,他便感到困惑。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阵,他才弹动手指,敲下一行回复,说自己是去完成每日例行的巡查任务,活动范围仅限于灯塔周边,压根儿就没靠近王国。
在钟宛所看守的这座灯塔和王国边境线之间,还存在着其他的灯塔。驻扎在那里的队伍没有传来任何警报,所以隐者也没那么确信钟宛去了何处。此时钟宛向他解释,他迟疑片刻便接受了,而后又开始强调“安全至上”的原则,唯恐钟宛突然发疯,脱出他的掌控。钟宛透过他的文字,感知到他的慌张,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好笑,当下善意安抚:“好了,既然你们都认为这样做危险,那我就不再考虑它。这两天我仔细想一想,等到有了答案,一定先给你回复。”
“那你先想着吧。”隐者干巴巴地说着,头像迅速黯淡下去。钟宛见他切换成离线状态,心知他又要忙碌,索性把设备塞进床头柜,趁着现下清闲无事,赶快想想过两日要怎么糊弄吕茜。
——兴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难解,到了约定的那天,钟宛还是没准备好合适的措辞。但吕茜出乎他所料地失约了,她们的王国似乎遭遇了某种危机,而她还惦记着和别人的约定,在本人无法到场的情况下,将一张字条托付给可靠的信使。
钟宛从那名神色木然的人手中将她的字条接过,展开瞧了一眼,就看到她主动把下一次相见的时间推迟到五日后。这倒也方便了钟宛继续琢磨,可钟宛也很难想象自己能找到一套说辞,在维护双方友好关系的同时,保留相反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