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是目前最能说得通的解释。师清齐睁开眼,无奈地转向他,心知无法再制止他实现愿望,于是盯了他一阵以后,便自言自语:“我是应该宽容你的。我创造了莺莺,而你创造了我,我都能容忍自己了,怎么可以有理由不包容你?”
嘴上说着是容忍,实际上做的却不太像那么回事。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态,言知意心里清楚得很,因此不再就“谁创造谁”的话题多谈,只与他谈论他本身:“你了解的,‘树’能影响到的地方,我也能影响得到,而我的能力是‘织梦’。下次再产生迷惘的时候,你就想象自己是我梦里的灵魂。”
“你如果说我是你梦里的东西,那我又要弄不明白了。”师清齐直白地向他提意见,并诉说自己的感受,“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我才时常陷入怀疑,认为自己不是自己。深究起来,你也挺不负责任的,如今我身体上的病痛解决了,不再需要医疗舱,却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一把年纪了还得找人帮忙疏导。”
拯救一人痛苦迷茫的心灵,就好似疏通一条淤塞拥堵的河道。言知意当然晓得那有多难,更理解作为问题本身的弟弟有多痛苦,可若是让他放弃现有的一切,他绝对不干。当年他被师景辰带回空青,被当成弟弟的助手培养,这使他自然而然地把对方纳入了今后的人生规划,倘若师清齐不在了,他的所有设想就都是完全无用的废品,连他自己也要失去生存的意义,他不敢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他还是自私的。说到底,他做这些事情,根本是为了安慰自己。师清齐一死了之,爽快得很,他却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两年,若非伤心到极致,他也不会在觉醒一次后,又迎来二次觉醒,一再提升自己的异能等级。而这种事情,当时处于“沉眠状态”的师清齐不了解,他也没可能厚着脸皮开口倾诉,只好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
憋得久了,心中就容易有气。言知意眉头微皱,闷闷不乐地安静了一会儿,又故作凶恶地威胁弟弟:“总之你搞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返回原点。从今往后,你都会因我的存在而延续生命,除非将来有哪一日,我的身体到达了极限……”
委婉的说辞,是“到达极限”,至于直接的么,当然就是“死”。师清齐是个死过一次的游魂,并且还是主动赴死,所以他不会再害怕死亡,而他能听出来,哥哥正在害怕这迟早都要到来的东西。见对方努力遮掩内心的紧张,他觉得好可怜,却又好笑,当下调侃:“那你千万别在弥留之际许愿,要我长生不死。”
倘若言知意果真那么干了,“树”又无条件地实现他所有的愿望,师清齐今后恐怕要以游魂的形态成为不死者。光是想想那种情形,言知意就为之痛苦,人活得太久其实不算好事,除非他们没有感情,没有钟爱的事物,也没有关系密切的亲朋。
正因如此,言知意哭笑不得地向他作出一番听上去毫无必要的保证:“我一定一定不会许下那样的心愿。等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会不断告诫自己,千万要铭记你的来历。”
话到此处,忽又带上一声喟叹,这是因为想到了被大家各种欺瞒的莺莺:“等回头有了机会,我还是得向莺莺解释清楚,否则她会很奇怪,为什么我一死,她的父亲紧跟着也消失不见。”
“既然你主动提出,那这个任务就由你来负责了。”师清齐笑笑,随后又道,“你也别怪我总是和你讨论这些,打击你的热情。我很能理解那种被打击的感觉,但这就是现实,它告诉你任重而道远。”
任重道远,同样也是师清齐总结出的经验。言知意愿意接受他无情的提醒,而在经历过现实的冲击,了解到真实情况以后,更应该考虑的是,要不要接着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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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学校了,不想回去(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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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某种程度上也适用于钟宛和吕茜,但年轻的心往往不会装那样多的思考,他们就好比无知的小兽,什么生存的技巧都没掌握,只会在产生某种想法的时候,凭借一腔没来由的勇气向前冲。
从灯塔离开之后,吕茜先回到了自己的圣殿。她将钟宛给她的另外一些设备一并藏好,而后换了身装束,准备前往月神所在之处。今晚她打算留在那里,并且想找个借口,多逗留几日,直到月神的状态恢复。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不过吕茜认为,自己如果不冒险,就得被畏畏缩缩的行为所拖累。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阵,她便拍拍胸口,努力定神,随后反复推演起等下见到月神要说的话,试图在与对方交流之时,尽量套取一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