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其实是你搞错了。”言知意淡淡地反驳，“让争端频频出现的，并非我们的思想，而是不经压抑的野性。你和我其实都在尝试压制人们的野性，只不过你采取的办法强硬，是用足以洗刷人心的异能，我采取的办法温和，是用写在书本里，体现于行动之中的道德。”
此语一出，但看月神脸色骤然变化，下一秒，桂树的影子轰然散作碎片，金色的光点一刹那没入信徒们的身体。她明显着急了，害怕有人被隐者的三言两语挑动心思，离开王国，因此急于巩固幻想，言知意见状，便笑着止了声。
现下她有桂枝在手，能及时补充能量，所以她的面容只灰败了短短几息，就重新焕发出光彩。舒了一口气之后，她稍稍往前倾，微眯起双眼打量对手，旋即疑惑发问：“你的打算，究竟是同我和谈，还是将我摧毁？你究竟要对王国与桂树做些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何必明知故问呢？”言知意将手臂搭在桌面，双手交握紧盯着她，随后再次强调，“为了把兄弟留住，我必须帮我的‘母亲’寻回它流落在外的，不听话的孩子。”
他的“母亲”，是指他背后那棵植物。月神心下了然，当即说道：“照这样讲，你是要吞并我的领土。”
“吞并”二字用得不错，正好足以概括目前情形。言知意并未反驳，微笑着表示默认。而他的反应激怒了月神，很快，月神就站起来，越过桌面按住他的肩膀，厉声指责：“你们这样做，是违背了人类的本性！”
“你认为自己是在遵循人类的本能吗？我从前确实也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将人们划分成三六九等，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时候我想，如果从生物本能的角度出发，说大家自发排挤丑陋、羸弱的同类，是要让更好的基因遗传下去，大概能够解释得通。”言知意面对她的凶狠，依旧毫无惧色，甚至还分外冷静地开启话题，貌似有意同她讨论。
可惜她如今正受愤怒影响，言知意问她话，她纵然听进去了，也不愿意回答。言知意等她半晌，没等来半句回复，只好长叹一声，顶着她的压迫感继续说：“其实现代人类道德，基本上讲究利他，这的确是违反某些生物本能了。”
“那你们还要往这个方向进化？”月神冷笑一声，按在对方肩头的手猛地收紧，好像要从人家身上撕下一块皮肉。但她的怒气没多久又消解了，言知意感觉她施加的力气渐轻，便十分讨打地回应：“你有所不知……道德深入人心到一定境界之后，也就取代原来的本能，成为新的本能。”
“一派胡言。”月神收回手，还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她的样子，兴许有些烦躁，可能此时此刻，她正在考虑该如何结束这次交谈。言知意望着她，明知道她心烦，却仍然开口讲：“这怎么能算我胡说八道？经历得多一点儿，见识得多一点儿，你就会明白我只是阐述事实。道德迟早要取代本能的，毕竟现在人们的生存环境改变了，有许多从前重要的事，如今都不再重要。”
“可是，即便在这种前提下，某些人还是对同类有攻击性！”月神的情绪忽然间又变得激动，她瞪大双眼，尖声质问，“你知道他们会攻击美丽的、优秀的人吗？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哪一种道德在驱使他们吗？”
驱使人们行凶作恶的，不能称之为道德。言知意和月神对望，许久后答道：“他们做出那种事，正是因为他们带有原始动物的野性。他们觉得这些优秀者会威胁他们，让他们无法生存。”
言知意的观点，也许不能说完全正确，但肯定是有道理的。然而月神未能被他说动，她双唇颤抖，泫然欲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在桌前呆了一阵，她便狠狠一瞪对方，而后退至桂树幻影曾占据的那片区域，一眨眼间，一阵大风刮过，卷走了她和她的信徒。
她临走之前留下的那个眼神，让师清齐心里非常不好受。不过言知意是个对敌人无情的家伙，她刚刚离开，言知意就摸出设备，一边翻看杜和铃发来的消息，一边对弟弟说：“她今天本想从我口中撬出点儿消息，没成想暴露了自己内心的弱点，这下她得调整好一段时间才行。”
师清齐“唔”了一声，未尝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现下他们两人一个心态平静，另一个情绪激荡，如果话不投机，导致不同观点摩擦碰撞，到最后必将闹出点儿不愉快，妨碍后续的工作。又恍惚了一下，他才迟疑着问哥哥：“大家去王国内部执行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