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的过往,钟宛并不了解,所以他不曾对此发表任何观点。他只是静静地聆听,末了好奇地提出疑问,想要明白自己能否帮得到同伴什么,然而隐者冲他笑笑,随即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没什么另外要做的。办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就已经足够了。”
钟宛分内的事,是指带领小队抵御王国的来袭,并逐步推进战线。如今他们的战场已经转移到比灯塔更远的位置,这给他们带来了一些资源上的压力,和心理上的负担,最近钟宛不光要操心装备维护的问题,还要操心队员们的心理健康问题。
桂树仿佛发了疯一般,不遗余力地往外发散它的金色光芒,钟宛队伍里的低级异能者们受其影响最为严重,据他们所说,现在他们一旦运动过久,就会感到头昏恶心,呼吸困难。中级异能者的情况倒是还好,却也舒服不到哪儿去,至多是少了恶心那一项,单单感到头昏或困倦。
精神状态不佳,定然妨碍行动。况且钟宛不想看见同伴痛苦,第一批人出现症状的那时,他就把这份困难向隐者报告,希望组织能提供一些可用的药物。但他所需求的这种药,目前尚未研发出来:人们总是要碰了钉子,才意识到某些东西多么重要。
不过,抵抗的方式依然能够寻得。今天钟宛把小队交给旅人代管,独自返回基地,为的正是领取新一批设备,好让大家的防护手段升级。他又与首领随便乱扯了几句,就问起装备在何方,隐者听他似乎等不及了,立刻抬手向不远处的房间一指。
那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钟宛随首领走到门前,听见叮叮咚咚的碰撞声在房间里头响个不停。他转头瞄了首领一眼,而后亲自将门推得更开,正在门内忙碌的几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前来,便笑着说:“你来领东西了?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收拾好。”
他应了一声,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坐下,乖乖地等待同事们忙完。这时隐者却走掉了,大约是另有要事处理,而这人离开之前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钟宛看到他这么做,心中感受就有点儿奇异,总觉得对方在保守此间的什么秘密。
最秘密的,也就是这批新设备了吧?听说它们其实是第一批试验品,功能可能不算完善,但它们的保障能力即便赶不上预期,也绝对不会太差。钟宛想了想,最终依然决定放下心,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到那些护目镜上。
新的护目镜与旧的相比,外观上就有了明显的不同。旧护目镜看上去比较普通,新型的却带有满满的科技感,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时不时闪烁一下的蓝光。这蓝光看上去似乎来源于天时的“母亲”,钟宛眨眨眼,多嘴问了一句,随后就有一名技术人员接他的话茬,告诉他这批装备的原材料里确实含有“树”的提取物。
“树”也挺慷慨的,为了让孩子们过得更舒服,它居然愿意奉献这么多。可它之所以要大方,还不是因为大家正在为它谋利益?钟宛心情复杂,于是没有再问,只默默地期盼这些护目镜能够保卫队员们的身心健康。
又过一阵,钟宛看到同事们站起身。这意味着他们已将设备分装完毕,可以送往不同的小队。与他们一起再次核对过人数之后,钟宛拿走了属于自己队员的那一份,顺便也带去了旅人可用的那一批,带着它们坐上车不久,他给旅人发了一条消息。
至于对方的回复,他没有仔细看。他不喜欢在车上处理工作,北大陆人的“血统”使他如此。他把设备放在口袋里,从另一只口袋摸出味道清凉的糖果,放了两三颗进嘴里,而后转头望向窗外,对着高天上的云团发起愣。
今儿是个多云天气,并且那云是灰黑色,生活经验充足的人一看便知晓,今日将有一场大雷雨。钟宛生活在北方的原野上,最讨厌的就是雷雨天气,因为这儿通常没有高楼能让人躲避,大家只能栖身于矮小的房屋中,胆战心惊提防着外面的电闪雷鸣。
但不得不说,在那种天气里,也存在一些不错的回忆。钟宛想着想着,逐渐出了神,他想到亲人还在身边的日子。吕茜小时候最爱讲故事了,一到雷雨天,她就说不少可怕的话来吓唬她哥哥,钟宛有时能被她吓到,有时却又听得出她在胡诌,而无论结果如何,能和妹妹一同玩闹,总归是好的。
……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沉睡在桂树之下的那具尸体。旅人也真是疏忽大意,都挖出那种东西了,居然也不拍张照片,或者录个像什么的,难道他们当时都有那么吃惊,连自己身上带有设备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