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并没有用语言给他回答,不过他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告诉他,他的确猜对了。此后,一种充实感令他精神抖擞,在这同时,他心中也有了一个主意。粗略思考片刻,他猛然抬头,扬起双手卷走不断洒落的雨滴,将它们与“树”的力量冻在一起,又让它们飞往桂树那边,桂树见势不妙,立刻抵挡,不料抵挡也会受伤。
桂树的护卫,都被它自己吃掉了。这增强了它的攻击力,却削弱了它的防御力。钟宛见那些“子弹”打中它,在它身上留下幽蓝色的痕迹,就想乘胜追击,可“树”怕他承担不了这种消耗,给桂树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后,“树”便柔柔地将他拥住,收回了充斥他身体的那股强力。
钟宛后续的感受证明,“树”倾注给他的力量,确实会给他本身带来极大的负担。桂树受伤未久,便选择逃脱,而它逃脱的那一刻,钟宛也难以再坚持,只好背靠着树干坐下,在长枝上闭眼休息。
守在树下的其他队员们,也因桂树释放的金芒,负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他们的状态还算不错,钟宛在树上歇了一会儿,就滑下去看他们,又过不久,众人便离开战场,准备回基地治疗。
基地里摆放的医疗舱,优先提供给伤势较重的成员使用。钟宛只是累,皮肉筋骨都没有问题,所以他没去医务室,刚走进基地,他就乘电梯前往地下,打算回房小睡一觉,好补足精力。但他走到半路上,忽然看到隐者发来一条新消息,仔细一瞅,见对方要他到工作区,做个全面检查,他“唉”了一声,乖乖地转头回去。
由于很多人都在外面作战,今天的工作区看起来略显空旷。钟宛因此恍惚,于是趁隐者还没叫自己,先呆在走廊上,扒着栏杆低头面对下一层出神。他身边的机器人极负责任,它反复发出提醒,告知他此举危险,他却毫不在意,仍旧我行我素,直到隐者出现,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他才惊叫起来,摸着脑袋将魂魄归位,而后转头问道:“轮到我做检查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这还快吗?你真够愣的。你在外面发呆太久了,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你都没注意到。”隐者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又伸手给他揉,随后不待他继续反应,便推着他进了前头那个房间。他被赶进去,按照要求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又傻乎乎地问:“为什么要给我做检查呢?我又没有受伤……”
说他愣,他还真的愣。隐者清了清嗓子,表明自己不信任“树”,他听了这个开头,就明白了首领内心的担忧。说实在的,他眼下也有些后怕,倘若“树”给他的力量再多一些,借用他身躯的时间再久一些,等到战斗结束,他没准儿会累到虚脱。
他叹口气,而后紧抿着嘴唇,伸手等医护人员给他抽血。那几名同事戴着口罩,时不时抬眼观察他一阵,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专门养来做实验的小动物。如此荒唐的联想,让他有点儿想笑,因此他说:“如果最后的检查结果显示,我只是普通的累,没有出现其他问题,那我能不能成为新研究的实际案例?”
医护人员们尚未回答,站在他身后的隐者就摁住他的脑袋,十分无奈地接过话茬:“你不许想这个。进化应该是自然而然进行的,在我管理的地方,决不允许再出现人为推动进化的事情。”
首领忌讳这个,多半是因为他弟弟的经历。钟宛也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见他不愿听人开启这样的话题,钟宛就及时地住了口。那些医护人员同样不继续接话,他们当下的任务,只是给钟宛做检查。
全面的检查,进行了相当一段时间,而最后的结果,让隐者很是忧虑。“树”所提供的能力,和它借用钟宛身躯的行为,确实给钟宛造成了损害,只不过现在损害的程度较轻,睡一觉就能缓解不适。他拿着那张报告单,在钟宛眼前“哗啦哗啦”地抖,过了许久才道:“你下次可长点儿心吧,我早就说过了,它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留意的。以它平时的表现来看,只要我拒绝,它也不会逼迫我听它的命令。”钟宛知晓首领担忧,于是乖乖地接受了对方的批评,而他马上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琢磨了两分钟,他不解地开口:“既然本体和分支都能用这种方式去抽取活物的生命力,那旅人在桂树下方发现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吸干?难道月神还跟桂树达成了什么协议?”
“那我不清楚。我最近没再见到她,也找不到机会读取她的心思。但我大概有几个猜测,我想,他要么是死得早,已经没东西可以提供给桂树,要么是桂树最喜欢的孩子。”隐者讲到这里,忽然笑了,旋即指向自己,说,“我也是‘树’最看重的孩子,所以,假如哪一天我死了,它也会把我的尸体留下,藏入它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