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原主人之一,就是吕茜自己。月神听到吕茜的话,脸上顿时显露那种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讽刺的表情。但这神态只出现了一刹那,很快又飞速滑走了,吕茜虽然瞧见,却也可以装作没有看到。
她们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月神再度开口,对吕茜提起钟宛。吕茜直觉她是在试探,便打起精神来,在她面前演戏。此后,她设置了许多言语上的陷阱,不过吕茜未曾上当,每个被她挖好的坑,吕茜都巧妙地绕了过去。
吕茜的回答,想必能使月神安心。两人聊到后面,吕茜答复中的破绽她是没抓到,反而她本身松懈了,间或暴露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问题。吕茜不动声色地听着,将她泄露的秘密记在心里,末了暗自感慨:像她这种防备心很重的人,竟然也会在放松以后,犯低级的错误。
不过,那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放出来,用于迷惑对方的“烟雾”。吕茜沉下心来一琢磨,认为决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打算只记住她的讲述,暂时不去加以利用。接下来,吕茜就更加沉默了,直到月神说得累了,她才往前一倾身,关切地问:“要不要回房间休息呢?”
“嗯,我是有点儿犯困。最近消耗太大,确实该好好睡一觉了。”月神闻言,困倦霎时加剧,当即扶着桌面站起身,对她笑笑,“那你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好了。我先回去,不接着打扰你。”
……我能有什么自己的事?莫非她还不死心,依然在诱导我?吕茜感到烦恼,当下一本正经地说:“我目前没有任务在身,其实非常清闲,根本谈不上忙。反正我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送您一段路吧。”
“也好。”月神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走到门边之后又回头看她,大概是在等她跟上。她见对方确有同行之意,赶忙把座椅推到桌下,随后快步靠近,像平时一样牵起月神的手。而月神任她亲近,同时双眼望着前方某处发呆,她见月神状态似乎有异,但也没敢多问。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不多问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吕茜静静地陪伴在月神旁侧,将月神送回房间后,她就独自折返。在路上,她越想越感到后怕,思量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打算避免“多说多错”的结果。
然而在那天以后,月神与她相处并交谈的次数就变多了。她因此不安,总有即将暴露的预感,不由得想到要发出讯息,向哥哥求助。可她又怕自己的求援举动太过明显,反给月神提供了可靠的证据,便一直忍着恐慌,想等等看对方的疑心病会不会被时间治愈。这段时日以来,她简直是连做梦都在担心,但有意思的是,这种畏惧竟然让她想起了一件和哥哥有关的事,或许如此结果对她来讲,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以前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时候,吕茜通常不与别人刻意保持联系,她哥哥倒是有些朋友,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能给她带回一点儿跟旁人有关的消息。那时有一天,钟宛吃过饭后,便坐在门口发呆,过了很久很久,才回过头对她说这座小木屋虽然偏僻,却很安静,自己非常喜欢。
哥哥喜欢安静的居住环境,吕茜当然知道,可她从来没见过哥哥如此认真地强调这一点。钟宛刚讲了“喜欢”,她就讶异地追问,想听听哥哥为什么忽然间发出这种感慨。而后钟宛回答:“我有一个住在大村落里的朋友,他的邻居家新添了一个小婴儿。那个孩子每天不分早晚地哭闹不停,把他吵得很心烦。”
“那他很可怜。”吕茜想象了一下,开始同情哥哥的朋友。钟宛见她也有跟自己相同的态度,便继续说道:“从他那里回来以后,我突然就想到,有些时候,他可能不是烦吵闹声,而是烦它‘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钟宛说的话很有道理。吕茜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那他打算怎么办呢?他要离开现在的家?”
北大陆这么辽阔,随便到哪儿生活其实都可以,但跟其他人聚在一处,还是最方便的。钟宛的那位朋友固然讨厌从邻家传来的声响,却也不肯因此放弃现有的便利,所以他不准备搬家,他想坚持一阵子,等那小婴儿长大。
从哥哥口中听到那人的选择后,吕茜忍俊不禁。她平时也帮人们治疗生病的小孩子,若大家有需要,她还会亲自上门,每个阶段的孩子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了。钟宛的那个朋友不清楚,熬过了哭闹不休的婴儿时期以后,后面恐怕还有吱吱喳喳的幼童时期,和惹是生非的叛逆时期在等待,总而言之,在那孩子成年以前,喧闹兴许是无穷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