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轻巧的一句话,顷刻间勾回了月神的心思。这名疲惫到无力多思考的掌权者并没有发觉自己的情绪被轻易调动,她转头望向吕茜,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坐到床边,牵起妹妹的手,要求吕茜讲一讲那起意外是如何发生,又被怎样处理。
和风神一同准备好的说辞,这时就派上了用场。在月神的注视下,吕茜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诌,将一切罪责全部推到了桂树身上。假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过她这番歪曲事实的讲述后,定会猜忌那棵植物,不过,现下听故事的是月神,要想让对方信服,她得多下一点功夫。
桂树既然选择唤醒月神,那它定然事先做好了布置,可它无法摆出第三方视角的影像,让月神亲眼目睹不会说谎的证据。它只能通过和月神之间的连接,传输一些不知真假的意识过去,而月神自己就能够操纵人脑,只要桂树不完全控制她,她就会保留几分怀疑。这时,吕茜正对她耍的手段,就是在放大她的疑心,当吕茜讲述完毕,她便轻声道:“桂树失去了理智,把我妹妹误认成普通民众,所以才害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正是如此。”吕茜在一旁接茬,而后为植物“开脱”,“它只是急需补充能量,一时认错了人,绝对没有恶意。”
她代桂树作出这种保证,当然不是想让月神将此事轻轻放下。她明白月神的性格,知晓对方非但不会放心,反倒会因这番求情之语而加重怀疑。果不其然,把话说完不久,她就看见了月神蹙眉的模样,紧接着,月神自言自语:“以桂树的地位,坦诚相告也没关系的,为什么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说谎呢?”
这话要接吗?不如不接了吧……就留她自己想象。吕茜转转眼珠,极为明智地给月神留出了幻想的空间,她相信,不消多时,对方便能自行补足这一场残缺不全的戏剧,叫它变得精彩绝伦。
但月神行动的迟缓,让桂树等得不耐烦了。短短几息过后,吕茜忽然发觉月神的表情正逐渐恍惚。她心头一动,意识到这并非良好的征兆,于是她合上药箱,弄出一声脆响,风神会意,适时地咳嗽起来,并缓缓睁开眼睛,晃动姐姐的手,好似有话要讲。
妹妹这一动,瞬间把月神拖出了幻梦。她浑身一震,忙低头看去,片刻后焦急地问:“你今天都遭遇了什么?”此后,又担心对方害怕受罚,匆忙承诺:“千万不要隐瞒,我是不会惩罚你的。”
实际上,风神可以相信姐姐全部的保证。然而她早已下定决心,发誓要摧毁桂树,眼下月神要她讲述,她当然不肯吐露实情。她对着姐姐,把早前跟吕茜串通好的内容倾倒出来,这回月神终于不再继续确认。
取得月神的信任,是这个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假如把该环节做好,后续的发展便不再需要风神和吕茜亲自推动。她们只消旁观月神面对桂树,再根据桂树的对策,制定新的对策,这是非常轻松的。
此时此刻,月神依然眉头紧锁,但她皱眉的原因已然改变。风神张口前,她发愁的缘由还是“不知应该相信谁”,而在当下,勾动她愁绪的是“妹妹似乎更可信”。吕茜观望着她,心说:“她等下就要去地底一探究竟了。”
为免引起怀疑,吕茜不能主动要求与月神同去。她必须等,等月神亲口邀请她去做见证。好运的是,她马上得到了这个机会,月神迟疑了片晌,就转头问她:“今天晚上,你应该有时间吧?”
要说王国里数谁最清闲,那自然是吕茜这位圣女。她每日的事务,除了给自己的信众讲故事以外,就只剩下为伤者治疗一项。而这一天,她需要面对的唯一伤者,就是正躺在床上的风神,如今风神不再需要她照看,她确实也没别的事好做了。
月神征求她的意见,她便回答得直接。风神也不挽留她,毕竟就目前状况而言,放她去牵制桂树,才是最优选择。很快,她跟着月神离开了房间,摸黑走到桂树所在的那一层,让她惊讶的是,桂树极为少见地收敛了自己的光泽。
耀眼夺目的光消失之后,桂树看上去也不过是一棵平凡的植物。吕茜瞄它一眼,明白它在示弱,它想用这种方式,让月神误以为它也很难过,从而放弃追问。可惜月神是带着疑惑前来的,它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对方今夜绝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是思考过了,得出了跟吕茜相同的结论,在月神走近的那一刻,桂树的光芒又重新焕发。吕茜的动作因而凝滞,月神见状,亦是脚步微顿,但她马上又加快速度,看来已经等不及要去验证何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