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自保之力的人们,其下场不必多言,他们会成为桂树的养料,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这棵残忍的植物。钟宛浑身发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寒衣感受到他的颤抖,忙睁开眼说道:“这里的情况,你都见着了……”
她的废话,钟宛懒得回应。两人只是继续往前飞,要钻进那个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洞口,好接触桂树的根系。然而有一件他们心照不宣的事:直到此刻,他们还没遇上月神,这也许意味着,那个女人正在此行的终点站等候。
真要凭着两名少年的力量,去攻打桂树与神明吗?钟宛紧抿着嘴唇,好半晌未敢作声。寒衣贴在他背后,他能听见那颗重新生长出来的心脏正飞快跳动,她也和他一样忐忑,他们来到这里,是极为冒险的。
可是来都来了,还走到了这里,就该接着走下去才对!突然打退堂鼓,算是怎么回事?钟宛一咬牙,一狠心,反手扶住寒衣的双臂,后者领会他的意思,即刻长出一口气,带着他扑向洞口处的守卫。
他们一路赶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只有聋子,才能对他们的突袭一无所知。那群守卫早早瞧见快速朝这边接近的身影,当双方产生交汇,他们所面对的,已不再是反应迟钝的对手,而是锋利坚硬的长兵。守卫拼尽全力,把守着月神要他们守好的地方,饶是寒衣的风,也很难冲破这一层包围。
钟宛心里清楚,王国的卫兵只是月神手中棋子罢了,他们本来就无罪,实不应该惨死在这里。寒衣和他有着相同的看法,但总被困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好事,为免拖得太久,再生枝节,他们轻声交换意见,随后吹出一片冰雪,迷了众人的眼睛。趁着那片白茫茫让人无法辨别事物,他们悍然冲入通道,摧毁阶梯,直直扑向桂树的主干,以及背对入口,站在树下的月神。
今天月神改换了装扮,这让她看起来愈加圣洁,可她的外表越干净漂亮,钟宛就越觉得她可怕。寒衣对她的感受,自然也非常复杂,好在这不妨碍寒衣对她发起攻击,才喊了一声“姐姐”,这姑娘便冲上前去,化作一道虚影,将她牢牢包裹。钟宛明白,寒衣是要亲自把姐姐缠住,为同伴的行动争取时间,适才自己接受帮助,看到了王国内里情形,现在是该出力气,从那隐藏的空间中,抢走青年的遗体。
于是他陡然爆发出强力,一眨眼冻裂了脚下的石板。本来坚固的东西刹那间粉身碎骨,刚袭来的桂枝也轰然散作细末,如新雪一般簌簌掉落在地。这是无比美妙的景色,可他无暇欣赏,石板开裂之后,他便一跺脚进入地下深处,越过满地骨骸,奔向寒衣此行的唯一目标,想要尽快得手,而后与伙伴共同逃出。
但月神如今在这儿,他想要的成功,一定来得不容易。他刚刚赶到遗体附近,脑内突然响起古怪的声响,仔细一听,居然是女孩子尖锐的哭泣声。那是吕茜的声音,他的眼皮重重一跳,下一秒就身不由己地进入一方虚假天地,万幸隐者对他的“特别训练”起到了作用,他在首领那儿被戏耍过很多次,就不太可能被水准稍次的月神长期困缚。
纵然如此,在摆脱精神枷锁的时候,他还是费了老大劲儿。当他终于挣开,一心保护他的寒衣差点儿气力不济。而月神因他的清明大感意外——他今天未尝携带太多防护设备,那最有效果的护目镜,此刻并没有守卫他的眼睛。
月神在想什么,又即将想到什么,钟宛根本没空关心。他看都不看这名敌方首领一眼,双目之中仅仅装着寒衣需要的那件“战利品”。这倒不是因为他有恩必报,有债必还,他只是想,如果劫不走那人的遗体,寒衣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届时自己失去可靠的助力,再想脱身,绝对万分困难。
怀着坚定的决心,他不断消耗力量,劈斩桂树的枝叶和根系。而桂树不知顾忌着何物,在与他战斗过一段时间后,竟仿佛害怕一般慢慢后撤。他瞅准时机,凝聚精神,屏蔽月神的干扰,直直扑向那具意义非凡的尸体,一把将其扛到肩头,寒衣看他成功,不由大喊:“好!我们快走!”
“你背叛了我!”月神听出妹妹对钟宛的偏向,立时大怒,于是钟宛这胆敢蛊惑人心的“妖精”就遭了殃。他双腿一软,意识涣散,眼看就要被月神撞垮心理防线,寒衣见他痛苦万分,急忙抢上前来,要把他转移出此地。
正当此刻,桂树又到。原来适才的成功,仅仅是它抛出的诱饵,这棵植物,确实比他们两个少年人会算计。寒衣尚未搀住同伴,忽而听到头顶传来“喀喀”的异响,仰首望去,如毒蛇一般暗中窥伺的树枝便映入眼帘,它们锁定了她,似乎要像上一次那样,把人类脆弱的身体狠狠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