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青年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也不作更多回应,大约是梳理不清纠结成一团的问题。师清齐见他眼神飘忽,知晓他思绪混乱,便及时地住了口,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对,让他的状态变差。而在外游走,伺机进攻的桂树完全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们尚未自我调整,眼前忽地一黑,再回神时,就发现自己已被吞入“树”的世界,被一股既温柔又强大的力量着重护佑着。
即便有“树”保护,两人也算不得真正安全。桂树在和本体缠斗,这导致他们当下所处的空间频频震荡,周围的景观亦在敌方进攻之时有所改变。见到那些不属于本体的金色光芒,师清齐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然而这一整个世界都会被战斗波及,无论他避到哪里,都无法彻底摆脱桂树的金光。
作为北大陆人,青年与师清齐有着明显的不同。面对危险,来自东部的科研工作者习惯躲闪自保,常年与自然搏斗的战士却毫不惧怕,此刻师清齐还在寻觅比较安全的区域,青年却突然飘了出去,要帮“树”赶走居心不良的入侵者。师清齐在后方目睹他和本体一同努力,难免有些惭愧,可仔细一琢磨,又意识到自己能力有限,躲起来不给人添乱,才是最正确的。
只是青年的力量,似乎也没强到哪里去。师清齐抱着树枝,胆战心惊地看他战斗,过了一阵,忍不住开口喊他回来,和自己一起躲藏。他离桂树实在太近了,而那棵植物今天十分癫狂,显然铁了心要得到至少一样战利品,师清齐可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桂树吞噬,这会让天时丢掉与月神谈判的筹码,错过结束战争的大好时机。
青年有个优点,那就是他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师清齐唤了他一声,要他暂时躲避,他马上和桂树释放的光芒拉开距离,准备返回同伴身边。桂树察觉他想走,立刻掀起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势,不过这一轮进攻被本体挡下了,桂树由此感到状况不妙,当即幻化出人形,朝青年的背影呼喊,青年听到熟悉的声音,步伐登时一停。
转头望去,惊讶地瞧见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面容。青年睁大双目,愣在当场,刹那间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师清齐看他呆滞,心中一慌,赶忙叫道:“你快过来!不要看它!那是一只妖怪,它想引诱你,好窃取你的身份,假借你的名义,去伤害你的亲人!”
这一套说辞,还是从寒衣那里学来的。师清齐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一本正经吐出这种话的时候,先前他还跟哥哥偷偷地笑话小姑娘,说他们北大陆人的观念过于落后,一碰到常理解释不清的情况,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打成妖怪。
但在危急时刻,骗人的手段竟意外地好用。师清齐话音刚落,青年就猛地一抖,从桂树编织好的罗网中挣扎而出。桂树见他居然还要逃,顿时瞪起双眼,恶狠狠地转向师清齐,像要把这个坏事的家伙一口一口咬碎了吃掉。
师清齐对上它的视线,难免颤抖恐惧。“树”也因此警惕起来,短短几秒钟后,师清齐就被树枝裹紧,看不见半点儿金光。他紧紧抱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枝条,慌乱地静候半晌,却没等到震颤消失,两棵植物的争斗仍在继续,也不晓得它们要打多久。
焦急的等待,给师清齐带来一种错觉。他感到时间的流速减慢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都距他无比遥远。他不清楚那棵充满敌意的植物现下处于优势还是劣势,只能默默许愿,盼望这混乱能够尽快终结。但乒乒乓乓的响动还在他耳边一阵一阵地吵闹,并且每一次作响,都像更近了一些,这让他感到忧虑,他害怕自己反被带走,成为月神的人质。
他还不知道,今日之事完全是桂树自作主张,跟月神没有半丝关联。不过,他马上就会知悉真相,因为一股莫名的心悸已唤醒寝宫里沉睡的姑娘。桂树和寒声联系密切,这让秘密做不了秘密,很快,寒声离开她的居所,奔向地下更深处的空间,当她赶到那里,迎接她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桂树趁她不备,擅自执行了她不喜欢的计划。
她被桂树的行为激怒,心情起伏不定。桂树感觉到她的怒意,急忙撤出天时基地,速度飞快地朝王国方向回退。可怕的震荡终于停止,天时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师清齐也重见光明,“树”把他和青年一块儿送回了实验室。
这次突然袭击,虽然没有毁掉天时的根据地,却也给他们造成了损失。桂树沿着河道,一路返回王国,而后带着水珠伸展开枝条,亮闪闪的流光从它的顶端滑落,坠到地面时化作雪粒一样的东西。月神低眼看去,再抬头时双目泛红,桂树见状,唯恐她感到不悦,忙变成青年的模样,试图哄她开心,可她已被愤怒包裹,不论对方说什么,她的表情都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