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那时候班上的同学还总说我俩是成大吉祥物。”
“我呢,是因为没钱买新衣服才这样的,所以当时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贫困生,后面才发现是场误会。”
“哈哈,是啊。”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嘛,你都能买下这么大的房子了,真是吓到我了,原来银行收入这么高。”
她故意说出有破绽的观点,想看沉林会不会中招。
然而沉林并不是一个有心眼的人,完全没听出对方试探的意思,还当下就纠正了她的错误,毫不回避地谈起了这房子的由来。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如今栗夏问起了,他反倒觉得欣慰,这至少代表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关心自己的。
“国有银行的收入哪有你们投行高啊,你想多了。再说了,这房子也不是我买的。”他把背往躺椅上一靠,为难地搓了搓额头,“这是我妈担心我在新业过得不好,自作主张给我买的房子。”
“欸?你们家这么有钱吗?”
“嗯,算是吧,我家是做生意的,算是小有名气的家族企业。不过家里的事都是父母和哥哥在打理,老实说我也没帮过什么。”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想说我的吃穿用度看上去不太像有钱人是吧?”
“是啊,那会儿你行事作风又老派又简朴,大家都以为你是农村出来的贫困生,私下还给你取外号叫‘张老头儿’。”
“是嘛?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大家也没说错,我确实是农村出来的,行事也确实老派。”
“怎么说?”
“我是家里的第二孩子,当时是违反政策规定的,父母出于无奈,只好把我送给乡下的爷爷抚养。爷爷是个历史老师,从小带着我背《论语》读《三字经》的,给我灌了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十二岁之前,我都是和爷爷在农村生活的,这点和栗子你倒是挺像。”
“后来呢。”
“后来爷爷年纪大了,在我十二岁那年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政策也宽松了不少,父母就将我接回到城市。可能因为儿时将我送走的缘故吧,父母和哥哥对我都心怀歉意,从此便对我十分溺爱,这点还真不习惯啊。我妈自作主张地冲过来买下这套房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上去倒让人有点羡慕,你的家人对你都很好啊。”
“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乡下住的时候,什么都要靠自己,dú • lì惯了,回到城市,父母却恨不得把前十二年缺席的亲情一次性全补上,说实在的,当时的我还真是有点吃不消。后来高中毕业了,为了能离家远点,我才放弃了排名更靠前的两所学校,来到了新业市。也多亏有陈棠这个表姐在,父母才肯放心让我过来。”
还是第一次听沉林聊起自己的事,栗夏这才发现,之前对他的理解竟有着如此大的偏差。
原来这根本不是一个在大城市忍辱负重的穷小子,他为人谦卑、吃苦耐劳的性格也不是被迫使然,而是出于自身优良的品性罢了。
她又想起那年夏天,沉林在栗头村和老人小孩打成一片的模样,才意识到那个场景正是他内心淳朴,温柔善良的体现,而当时,自己却把一切看作是理所当然。
相识这么多年了,沉林总在为栗夏提供各种帮助,他对栗夏的大小事情可谓了如指掌,而自己对沉林的关注却少到了这种程度。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对朋友更上心一点。
栗夏沉默下来,拿出一根烟点上,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里后,她僵直地站起来说道:“啊,我还是去阳台抽吧。”
沉林摇摇头,“没事,就在这儿吧”,从茶几抽屉拿了个烟灰缸出来。
栗夏遂坐下来,吸了一口烟,又说道:“对了,刚才就想问了,这房子既然是自己住,为什么不买点家具?四处也太空了,客厅除了茶几和沙发啥都没有,柜子上也都是空的。”
其实刚进门时,栗夏对这一点也是格外在意。
这房子虽说很大,装潢也很讲究,却实在缺乏生活气息。沙发上没有抱枕,茶几上一片空,电视柜上没有电视,家具和装饰品少得可怜,生活杂物更是一点都找不到……
唯一能看出居住痕迹的,只有饭桌上的一盘围棋,和阳台上的盆栽,看来放假休息时,沉林时常在家研究棋谱,打理园艺。“张老头儿”的外号果然不是白起的。
“这个啊。我平时多半都在单位,回来也就是睡个觉,家具啊,装饰品什么的,感觉不太用得上,所以没买。”沉林呵呵笑着,倒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