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以为你会比我想象中的更沮丧一些,现在看你那么冷静……我都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担心好了。”
“担心什么?”
“担心你事事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忘了自己的感受;担心你承受得太多,不愿再轻易表露情绪。”
栗夏十分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和秋雅当年承受的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沉林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起来。
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栗夏有这种想法。不管遭遇什么,都要放到过去的回忆里量一量,比一比,如果快乐的程度超过了,她会自责,觉得自己不配,如果难过的程度比不上,她就觉得那根本不值一提,是她本该承受的。
好像非要把自己变成宋秋雅,她才会满意一样。
沉林讨厌这种自虐的思考方式,那只会让她永远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把自己锁起来,所有关心的人拒之门外,太孤独,也太沉痛了。
沉林把理智抛到一边,在本能的驱动下,靠到栗夏那边,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爱意味的拥抱,自然得可怕,流畅得可怕,所以容不得当事人拒绝。
“就是因为这样才担心你啊。”沉林抱着她,温声细语道:“你那么那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开心了不知道笑,难过了也不会喊,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了。”
栗夏手中还举着那半支烟,眼睛透过沉林肩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身体好像不会动弹了。耳边却还有声音在对自己不停地倾诉,轻柔轻柔的,像泡在三十八度的温水里一样自然、舒适。真是奇妙的体验啊。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也不是十八岁了,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刚进大学那会儿,你是全班笑容最灿烂,最有活力的人,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我甚至不敢太靠近你,怕被你的光芒灼伤。可看看现在,你的能量去哪儿了?我有时候很嫉妒秋雅,她拥有完完整整的你,这多年过去了仍叫你牵动心肠。那样深刻的感情,如果能分一点给我就好了,足够我一辈子回味了。可有时候,我又会很恨她,为什么离开那么久了,还要霸占你的灵魂?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存在的人竞争你,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力你近一点?这些年来,远远的守着你、看着你,对你来说会不会只是一种负担?我也搞不懂了……这些年想你想得,我的脑子都要不正常了。”
第一次把内心藏的话全部倾吐出来,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沉林越说越投入,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可他不想停下来,他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没勇气开口了。
“烟……”在他混乱不堪的表白声中,栗夏拍拍他的肩膀,嘟哝着这样的话:“副班,烟。”
“烟?”
“嗯,烟。”栗夏又提醒了一遍,沉林的五感才从激烈的情绪中回到现实,鼻子率先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随即,他感到背部一阵刺痛,连忙放开栗夏,扭头查看——原来外套的后面被栗夏手中掉落的烟引子烧出了一个洞,并且洞的边缘还在持续蔓延。
沉林“啊”的一声,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脱掉外套在地上拍打。一阵手忙脚乱后,“小火灾”被扑灭,他才愣在原地松了口气,样子好不狼狈。
栗夏看了他这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难得的温情场面,鼓起勇气的倾诉衷肠……结果却被这样丢脸的事情打断。哎,果然,无论年岁怎么增长,一旦面对感情的事,沉林就会变成从前那个总是临门差一脚的怂包小男生。
就像看电视时,突然被奇怪的广告插进来,观众反倒忘了正剧的情节。栗夏被他这么一闹,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
她坐在摇摇椅上,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真是的,这人是千里迢迢过来搞笑的吗?”
沉林又将外套用手抖了几抖,正面反面地确认那个洞的大小,嘴里还念念有词:“还好,烧得不严重,勉强还能穿。”
“我说副班,你不是都当上行长了吗,家里还这么有钱,一件衣服而已,有必要这么心疼吗?改天我给你赔一件新的。”栗夏忍不住打趣他。
“你知道什么,这衣服穿了好多年,耐脏又结实,难道因为破了个洞就丢掉吗?没有这个必要。”
沉林将衣服重新穿上,将拉链拉到喉头的位置,再认真确认领子有没有反过来,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整理好后,才又想起刚才的对话:
“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栗夏笑了笑:“说到脑子不正常。”(看来她刚才听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