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栗夏需要一个出口，而赵家需要一个作出承诺的对象。像是交换了这些年彼此的伤痛一般，他们隔着车窗，完成交接仪式。
现在，栗夏将接力棒交到下一位跑者手上，她刻可以退到场外，以旁观者身份观看后面的表演了。
“太感谢你了，赵大哥，你的话解放了她。”沉林热泪盈眶，心里对这份以外的收获感激不已。
旁边的栗夏还在继续：
“我想我不会再出现了，我把墓地的地址给了你家人。以后的清明或忌日，你的墓碑前也会围满一大家子人吧，年纪大的是妈妈，中间的是哥哥和姐姐，年纪小的是外甥女和外甥们，他们大概会争着跟你讲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做好补课的心理准备哈，到时候可别嫌吵。”
“秋雅，我要去过我的人生了，现在才开始，会不会太晚呢？都三十多岁的人，心里居然会这么没底。不好还好，有这家伙陪着，也不至于孤身奋战。”
栗夏回头一看身后，沉林站在那儿抹着眼泪，情绪比自己还激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被“点名”了。
栗夏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取笑道：“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哭成那样。”
“要你管。”沉林从包里拿出纸巾，委屈地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栗夏朝她一招手，说道：“还不赶紧过来，说到你了。”
“说我？”沉林又回头看过来，疑惑地走到栗夏身边站着，还没站稳，就被栗夏一把拽着拉下来，也坐到了地上。
栗夏手一勾，搂过沉林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脸，对墓碑炫耀道：“喂，秋雅，这家伙你有印象吗？以前跟我一起在图书馆打工的张沉林，也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大一那会儿你和她见面此说不错，但他是知道你的。”
“说这些做什么。”沉林从栗夏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正襟危坐，理了理衣服。
“这些年多亏了他陪在身边，要不我可撑不下来。哦，对了，这家跟我一样，也是一把年纪了还没对象，你说，我要不要勉强跟他凑合凑合？”
“啊？欸？”沉林受到地震般的惊吓，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你刚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栗夏看着他，挑着眉毛笑了笑。
“你，你别逗我了。”沉林害羞得满脸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了，以为栗夏实在捉弄他。
“没逗你。”栗夏索性用手趁着脸颊，像流氓打量黄花闺女一样品味着沉林的表情，问道：“话说……那个调派总行的是，回去之后能拒了嘛？我可不想一开始就搞什么异地恋的，不利于感情的长久发展。”
沉林听到这里，才终于意识过来，栗夏是来真的，顿时不知道该笑好，该跳好，还是马上跑到旁边的草地里打一圈滚好。随即他又意识到，毕竟实在墓地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还是收敛点好，于是勉强找回一点理智，回应道：
“你带我来这里，不会一开始就是这么这么打算的吧。要跟秋雅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指这个？”
“那当然，不然我自己来不就好了，干嘛要带你？”栗夏得意地笑了笑。
沉林也跟着笑了，二人的笑容头一次这么同步，这么相似，是品味着同一种快乐的笑容。
“你呀，就会拿我开心，一点小算盘全打在我身上了。”
“怎么样，愿不愿意放弃你升职加薪的大好机会，跟我留在新业？”
“既然你都开口，那也只能这样了。”
沉林一本正经地说道。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是看着栗夏，而是站起身来，看着墓碑上秋雅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从大一到现在，她对秋雅有过怜悯，有过同情，有过愧疚，甚至有过怨恨……他也曾小心眼地想过，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自己和栗夏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感情的事没有如果，也不能假设，自己和栗夏的缘分未到，和别人没有关系。
像今天这样，对秋雅产生了感激之情，还是第一次。
他想对秋雅说谢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栗夏，她多愁又敏感，笨拙又要强，却比谁都重视人和人之前的感情。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沉林在心里默默承诺。
“喂，看什么呢？你女朋友在这边。”栗夏见她看墓碑看得出神，以为他开心得把魂弄丢了，冲他喊道。
沉林“嗯啊”地应着，眼睛看看墓碑，又看看栗夏，看看栗夏，又看看墓碑，视线最后还是落到了栗夏身上，并给了她一个温暖无比的笑容。
栗夏伸出一只手，示意沉林将她拉起来，“拒绝了升值的机会，以后可别怨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