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别不把这当回事,现代人学业工作压力大,妈都懂,没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尚靳妈苦口婆心地劝说。
尚靳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信奉科学和法律。你跟她说自己抑郁了,她不会像很多父母一样不当回事,反而会主动带你去寻求治疗。但你如果跟她说自己见鬼了,尚靳觉得,他妈多半会直接把自己送去精神病院。
不过现在尚靳看着他妈身后那个一会儿隐形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形一会儿出现,威胁他的鬼,只觉得心烦意乱,没心思编借口,连带着对他妈都没什么耐心了,随口呛声道:“就是我租的房子在闹鬼,其余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听了直接起身,扭头走出了客厅。
就在尚靳以为他妈懒得理他胡言乱语时,尚靳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手机。
“我这儿知道一个大师,之前有个广场舞领头的小姐妹家里老出怪事,养的宠物都活不长,后来聊天的时候说家里远方亲戚给找了个大师,做了几回法,就好了。现在家里那条狗养了快两年都没死,我问问她大师的联系方式,给你转过去。”
尚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妈打电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再知识的青年,老了也会开始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吗?
那鬼先生听了,貌似也颇为好奇,脖子拉成了一个非人的长度,凑到手机另一边听电话那头讲话,被尚靳瞪了好几眼。
尚靳妈不知道自己旁边就贴着张鬼脸,连连道谢后挂了电话,然后就把要来的联系方式转给了尚靳。
“太害怕了就让大师去看看,安心一点。”尚靳妈语气平淡地说。
老太太其实并不信这个,但她想着既然总觉得房子闹鬼,那就找个大师给弄两下,只要觉得有“专业人士”给处理过了,心一定,那癔症说不定就没了。
尚靳不知道他妈是怎么想的,但看着那串数字,半信半疑间又觉得可以试试。
鬼的身体停在原地,脖子又伸长了一米,从尚靳妈那头伸到尚靳的脸和手机之间,然后再次扭了个180度的圈,一上一下漠然地跟尚靳对视。
尚靳把手机一扣,假装打哈欠,一扬手揪住那脖子把头弹了回去。
鬼的躯壳摸起来凉凉的,有类似人类皮肤的质感但又很怪,就像是僵冷的冻肉外面覆盖了一层翻毛皮,皮肉分离的感觉。
而且这个僵硬的外壳就像是一个可以延伸的活动套子,并不影响里面的鬼灵活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
尚靳跟爸妈辞别,回到出租房,给天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大师的助理灵童接的,很高傲,很出尘,不知道是开着公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声音忽远忽近飘飘渺渺,还真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味。但是在尚靳提出银行卡还是支付宝转账时,灵童很不屑地拒绝了,表示这些都是无知的现代人制造的电子污染,大师只收现金,当面清点。
“应该只是不想上税吧。”鬼在旁边探头探脑地去闻尚靳点的螺蛳粉,这是他难得改善一次伙食,而后面色白中显青,看着尚靳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为什么要煮屎吃”?
虽然跟了尚靳这么久,但先前十几年都是一个睡一个看,从来没有正面交流过。现在一人一鬼相处久了,那鬼也学了很多人的样子,表情倒是越来越丰富了。
这对尚靳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他没好气地说:“你少管。”然后端起螺狮粉,当着鬼的面嗦了一大口,然后冲对方哈气。
鬼果然还适应不了这个味道,飘进厕所里去了。
天师很快就来了,带着灵侍灵童,颇有阵势,一点也不惧电子污染地开着四驱加长,差点堵在尚靳小区门口开不进来。
天师估计也是许久没接手过这种住在老破小的低端客户,但他很专业,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和诧异,只是爬楼梯的时候吩咐左右灵侍拎好他的衣袍下摆,不要沾到地。
在尚靳十来平的客厅里勉强摆好阵法后,天师就咿咿呀呀地开始了。
尚靳靠在饭桌旁,鬼端着果盘凑过去问他要不要边吃边看,刚从墓地新鲜带来的,反正没人收,不要浪费了,在遭到拒绝后,鬼随手扔掉果盘在空气里,站在尚靳旁边,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起百无聊赖地欣赏天师起舞。
尚靳麻木地忍受着肩头的重量,听天师嘴里唱着听不懂的词,直到天师开始对空怒吼。
“前情旧怨,爱令生恨,纵使负心薄幸,女施主也该放下了,痴缠旧郎,徒增恼恨,放下吧,放下吧,放下”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