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师叔(空玄)怎么当住持了?”魏岚自己嘀咕着。
黄默闹腾够了,才勉强肯接受现实,夹起一块炸红薯咬了一口,含糊地问:“怎么,你觉得他当不了住持?我倒是看他挺有一副高僧的样子。”
魏岚依旧皱着眉,回忆道:“我师父在时,寺中俗务都交给年轻一辈管理,从不让师叔插手这些。师叔每天的事情就是讲讲经文,做做法事什么……”魏岚突然不说了,半晌才跟了一句:“算了,这些事与我无关。”
黄默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门派内斗的江湖秘辛。可魏岚已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的话也和面前的素食一样寡淡无味,不禁让黄默胃口全无。
“算了算了!”黄默扔掉筷子道:“不想吃了。”
魏岚默默把筷子摆放整齐,推开餐馆的窗户往外望去,回头道:“下面有个卖橘子的,你在这坐着不要走动,我下去买几个给你?这里毕竟是寺庙附近,忍一忍吧。”
黄默也探头看了看,估计是时候晚了,小贩篓中的橘子都是品相不佳,被人挑剩下的。但眼下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他只能叹了口气道:“嗯……我不太喜欢吃橘子,你少买几个,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不多时魏岚带着十几个橘子,黄默随手拿了个皱皱巴巴的橘子扔给魏岚,吩咐道:“剥皮。”
魏岚没说什么,把那个橘子放下,转而又拿了一个,剥开橘子皮,先尝了一瓣,确认能吃之后才把橘子递了过去。黄默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刚嚼了两下,五官就迅速抽搐在一起,只有两只眼珠拼命挤出愤怒的光。接着,他不顾形象地端起桌上一盆青菜汤,连喝几口下去,方才慢慢恢复正常。
“怎么,不好吃?”魏岚佯装不解地问。
“你……!”黄默指着面无表情的魏岚,可魏岚居然当着他的面拿起那个橘子,面无表情地一瓣一瓣往嘴里塞。
“这么酸的东西你怎么咽的下去!”黄默坐回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说。
魏岚紧抿着嘴唇,生怕让黄默看出来他在偷笑,又赶忙剥开另一个橘子递过去:“这个是甜的,我尝过了。”
黄默狠狠剜了魏岚一眼,侧过身,不想理他。谁知魏岚竟直接起身走来,把橘子塞进黄默嘴里,压低声音说:“臣怎敢欺瞒皇上,真的是甜的。”
黄默咽下橘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愤怒的心情。可这时魏岚又说:“不吃一个酸的,怎知这甘甜的橘子来之不易?”
黄默“哼”了一声,嘟囔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臣,竟敢对……”他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竟敢对你爹如此放肆。”
“啊?”这还是魏岚第一次看到有人以自己的父亲自居,不禁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当我爹?”
黄默笑得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但还算注意没有大声说话:“你是臣子我是君父,这么算下来我给你当爹也不算占便宜,对吧?”
魏岚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不知是不是他对这种问题的反应不够快,黄默总感觉他是在找机会反驳自己的观点,于是走上前拍了拍魏岚的肩膀说:“你就认命吧。”
魏岚单手按住黄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黄默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手掌迅速蔓延到全身,他想抽出手来,奈何动不了分毫。
“皇上。”魏岚的声音很低,却如万丈深渊中的水声一般深沉:“您知道家父是怎么死的吗?”而黄默则光顾着抽手,压根没理魏岚说了什么。直到魏岚的手如一块巨石压顶般从黄默的手上碾过,伴着一字一顿的声音:“凌迟处死。”
黄默的手终于自由了,他赶忙跳开,把手藏到背后,紧张道:“你要干嘛!”
魏岚把黄默按回原位,自己也回了原位,拿起筷子说:“我还没吃饱。”
黄默松了口气。其实,“父亲”这个词对他而言也十分陌生,他对于父亲的印象,只有太庙中一幅陌生的画像和一个写着皇帝谥号的牌位。小时候,偶尔也会听照顾自己的内侍宫女讲起一些因为父亲不常在家而导致后母苛待继子的故事,他感同身受,问自己的爹去哪了,没有人回答。没过多久,那些给他讲故事的人也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爹要是还在,我是不是就不会被老妖婆欺负了……”黄默喃喃道,不知不觉间,泪光已在眼中攒动。魏岚注意到了这一幕,可黄默不知如何收敛,眼中泪水甚至开始滑落。
魏岚不太会安慰人,而且他坚定地认为,若太宗皇帝在,以黄默生母的宫女身份,黄默断不会受宠。他一样会被人欺负,只是换了一拨人欺负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