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反应最大的不是太后,是小梅。她突然没了方寸,一声凄厉的“不——————————!”震得烛火一阵摇弋。魏岚从未想到一向稳重的她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接着,小梅再也顾不得自己御前女官的身份,扑上去抓住了魏岚,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魏大人,我求求你,您医术高明,太后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对不对?”
魏岚被小梅的摇晃弄得一阵身体不适——他也是重伤初愈。这时,太后又发话了:“小梅,算了吧。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小梅堆坐在地上,双眼失神,语无伦次:“太后,您不会有事的。奴婢的命是您救的,不论您去哪,奴婢一定陪着您……”
叶太后一声叹息,眼中溢出母性的光辉,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傻孩子,你还年轻,何必跟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摸索,终于在里侧的一处暗格中拿出一沓银票,颤抖着递给小梅:“拿着吧。我当太后这些年,就这点积蓄,全给你当嫁妆了。本打算亲自送你出嫁,如今却是不能了……你记着,远离皇室,远离官宦人家,去做个平民百姓吧。那没有这么多吃人的东西……”
“不……”李小梅哭着摇头,泪水湿了衣衫,洗了妆容。
“走吧……”太后又把银票费力往前递了递:“你伺候我这么多年。我死之后,你以为皇帝会放过你吗?皇帝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对人对事的手段,他看,也该看会了……”
不论太后如何苦劝,小梅始终拒绝。时间一长,太后有些没了力气,眼神也有些失焦。魏岚暗道不妙,几个人光顾着陈年旧事和主仆温情了,正事都抛在了脑后。若是太后此时崩逝,凭皇帝的能力,只怕齐王立刻就会起兵谋反。
“太后?太后?”魏岚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太后的眼珠似乎动了动,可已经说不出话了。事不宜迟,不论什么方法也必须给太后续命,她就算死,也得先把皇权平稳过渡给皇帝。
一只小巧的赤色蛊虫爬在魏岚手心里。他现在御蛊还有些吃力,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走上前,解释道:“此蛊可续命七日,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
朱墙绿瓦,重门深宫。外面看着气派,里面觉得阴冷。杨铄一个人,提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沿着记忆中模糊的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处长满枯草的院子,若不是身在其中,谁也不会相信这竟也是皇宫里的地方。
地上的砖已经是破碎不堪,杨铄提灯近看,斑驳的墙上已经辨不清原来的颜色。他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踏过只剩半截的台阶,进了院子。
院里只有两间四面漏风的破屋,杨铄迈步往前走着,忽听草丛中一阵响动,他紧张地望去,灯笼正照见两个反光的地方——一双眼睛。杨铄吓得大喊一声:“谁?”
“你是谁呀?”对面的影子从草丛里探出来,轮廓清晰了不少——头发花白,脸上叠着层层污垢,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宫女服饰,没有鞋,只有两只满是冻疮的脚踩在砂石上。
杨铄不知道那人是否还能听懂人言,便将灯笼挪到自己的龙袍近前,说道:“朕是皇帝。”
“皇帝?”那个宫女听完之后竟放肆地笑了,笑声响彻整个夜空:“毛头小皇帝算什么?本宫可是被太宗皇帝临幸过的娘娘!你还不赶紧给本宫见礼!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引来好几个像她这样的宫女,看到杨铄,大家几乎一模一样地笑着。听她们疯言疯语,基本上都是被太宗皇帝临幸过的宫女,杨铄确信自己是来对了地方,赶忙问:“诸位,朕有事问你们,谁知道的话,告诉朕,朕放她出冷宫,重重有赏,封她为太妃,养她一辈子。”杨铄把自己能想到的赏赐都说了,那些人也被杨铄的许诺吸引过来,拍着胸脯保证道:“你问吧,宫里上下的事,没我不知道的!”
杨铄看到了希望,拼命摸索着记忆深处,说:“十九年前,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尚食宫女?她是怀了孕被送到这里来的,然后……”杨铄还在回忆着,可那些宫女却纷纷尖叫着跑开,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不知道……太后会割了我们舌头的!”
怒从中来,杨铄一声大喝:“什么太后!朕已经把她废了!”
没人听杨铄在说什么,只有许多疯疯癫癫的声音说太后是不可能被废的。最后,杨铄被当成了怪物被那些宫女拿着枯草和树枝围攻。杨铄本想反击,可想到她们都是被太后迫害的苦命人,也只好作罢,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