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石板路,本就窄得要行人互相借道,骑马更是不好走的。叶洵然没追出多少距离便直接放弃骑马,踏过马背轻功上瓦。若说有人找他打架,叶洵然自然是要逃的。但是论轻功,他自诩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就这样在屋顶前后闪现,叶洵然步步紧逼,追出几里地,终于一把抓上贼的肩膀。
黑衣女子下腰轻巧一闪,转身时顺势推了叶洵然一把,附着一丝内力的手掌居然就能将叶洵然拍出两步之外。叶洵然踏着尖顶屋脊吃到猛力闪躲不及,居然脚下一滑就要往下滚。忙乱中叶洵然负手拔出背上背着的寒霜剑直戳进屋顶的缝隙,借力重新站稳脚跟,这才稳住自己快滚出边缘外的身形。
只听到五丈高的屋檐下碎瓦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那黑衣女子嘴嘟得老高,气鼓鼓把荷包扔给叶洵然,一脸委屈不高兴。
叶洵然把寒霜剑重新插回背上鞘中,掂了掂荷包觉得重量没少,这才恼道:“我还没气呢,你这什么态度。”
黑衣女子道:“我本来是好好跟你说的,你非要跑。”
叶洵然拍着自己一路蹭黑的素衫道:“你那也叫好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劫的呢……”
他心想:“也不是什么还以为,你就是个打劫的。”
黑衣女子不屑地哼一声道:“我的确没想到你轻功这么好,不过就是功夫实在烂了点,一掌就站不稳……”
叶洵然知道自己武功学得不好,但也不是谁说出来他都买账的,特别是个被他抓了现行的小贼。
叶洵然道:“别废话,你把我引来是想怎样?”
黑衣女子道:“姐姐我实在等不及你磨磨唧唧这么多天,好说你又不肯跟我走,只能想馊主意叫你来了。”
叶洵然:“……”
黑衣女子道:“我问你,你来姑苏是为了找十多年前消失的伊家?”
叶洵然道:“没错。”
黑衣女子道:“那就对了,我爹让我在城外大道上等你,关照说要对你‘尽力相帮’。我本想就默默跟着你看看有需要再现身,你倒好,慢慢悠悠这么多天一点也不急。”
叶洵然愕然道:“等下……请问姑娘的令尊是?”
黑衣女子道:“我姓邱,单名一个曲字。我爹叫邱扶风。”
叶洵然道:“你是邱掌柜的女儿?”
邱曲不以为然,“没错。”
叶洵然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萧陆离这一路跟他聊天聊地也没提到过为什么邱扶风还能和“消失”的女儿取得联系。不过他立刻想起之前在隐贤客栈寻求他们帮助的时候,掌柜邱扶风在看到有关叶洵然身世的册子后表现出的异样的兴趣。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值得动用自己的女儿来当“向导”?寻找到的真相会对自己的处境不利吗?叶洵然不敢多想,却也只能让自己先不去想。
邱曲看出了对方的心思,道:“你信也好,怀疑也罢。想好了就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娘。”
听到邱曲的娘,叶洵然心下打一个激灵。邱四娘和伊绎心曾是故友,多少都对伊绎心的下落有些了解,这一点让叶洵然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感。这两人年龄相仿,又相识多年。虽然因为邱扶风这烂事儿之后邱四娘赌气再也没联系过对方,但是归根到底这件事赖不到伊绎心的头上。尤其是青俭堂怂恿江湖发动祁山围剿这件事过后,邱四娘每每想起此友便满心只剩下了唏嘘二字,甚至对自己最终没能帮上朋友一把而感到愧疚。
在邱曲把她爹的信送到邱四娘面前之后,邱四娘除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邱扶风这个杀千刀的臭不要脸之外,倒是也破天荒地默认同意让邱曲去帮叶洵然。毕竟,这世上最有资格来翻这笔旧账的人,也只有和风醉的这两个遗孤了。
这一次叶洵然没有掉头就跑,他没多犹豫便一本正经地跟着邱曲走了上去。毕竟线索这个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邱家隐在闹市之外,过桥三街后,早已没了船来船往的喧闹。叶洵然跟着邱曲踏进巷里,七拐八绕地进了一道不起眼的木门,门内院落虽算不上萧条,却有一丝陈旧与寂寥,抬头上书的“邱宅”二字几乎已经被年代磨灭一空。
叶洵然踏进一条腿,却又突然顿了一下,抬头似乎是为了再次证明自己没有看错——那刻着邱宅二字的门牌上有一道年代久远的剑痕,当年握剑之人似乎是想将那两个字拦腰劈开。剑痕虽然被木板的龟裂和尘土覆盖着,却依旧触目惊心。
是谁在此下的手,邱家又为什么把这样一块十分不吉利的门牌悬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