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琼在楼梯口看着,眼睛也红了。秦霜年轻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他岳父黄老爷子说自己家是读书人,看不上他,不但不认他这个女婿,连最后女儿走了,都是拉回他黄家去,根本没在秦霜家里停。下葬也是入的黄家祖坟,连碑上立的都是黄家女儿。说是权当他家没了个姑娘。跟秦霜这个丈夫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北平城都知道,秦霜颜面扫地,窝火到家了,但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人都走了,你不能再当着牌位,对她长辈大打出手吧?
“每日在窑中苦难忍,无奈何立志去投军。结交下兄弟们周青等跨海征东把贼平,喜得狼烟俱扫净,保定圣驾转回京。前三日修下了辞王本,特地回来探望柳迎春。我的妻你要还不肯信,来来来,算一算,连来带去十八春。”
这段白琼和秦攸仪就不知道了,秦霜离开北平后,本来是想着出去游历一番,结果正碰上战事。他长这么大,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打仗实在是出不了多少力,但是可以晚上唱唱戏,给大家排解一下苦闷。这些年来跟着部队四处走,也跟着各地的戏班子一起,学了很多地方戏。他觉得既有一份力,就该出一份力。本来想着等战争胜利了再回家,后来正好看到一个战士添了孩子,大家给他贺喜,热闹得很。他看着看着就想自己的孩子了,一天都不想在外面留,想尽一切办法回了北平。谁知他们爷俩已经回了杭州老家,又辗转到南方来找他俩。
一大段唱完,秦霜敲了敲门,“欢欢啊,我睡觉去了,你记得出来吃饭啊,别饿着。”说完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白琼拿袖子抹了一把脸,拉着他去了早先就收拾好的房间,暂且按下不提。
自打秦霜回来之后,这家里就活跃了起来。每天叮叮咚咚的,各色乐器,响个不停。秦攸仪也一天一天的开心起来,跟着他爹折腾。唯一有些让秦霜不满意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叛逆得很,有事没事就跟他对着干,说话火气也大得很。唯一就是对白琼很客气,白琼说什么她都听,让他这个正牌老爹很恼火。对此白琼的评价是,“你就知足吧,人家肯认你就不错了。”
后来眼看着日本投降了,秦攸仪也该上大学了。想着北平大学有名的先生更多一些,就催着秦霜和白琼搬回了北平。本来白琼实在是不想继续唱戏了,还想跟以前一样办义塾教教书。谁知道秦霜还是耐不住寂寞,拉着白琼又回了戏台子。没过几年就碰上陆鸿文进京,也就有了他一开始看到的,他俩在秋涛苑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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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情到这里已经全写完了,现在进入了最吃功夫的现在篇……鬼知道我一个二十来岁的,要怎么写俩五十来岁的巨佬……希望自己编的像一点嘤嘤嘤
第36章
故事听完了,陆鸿文把秦攸仪讲的,和之前白琼讲的一串,终于把之前的种种弄清楚了。
“怪不得你一听说我学戏,你就不乐意,对师父也那个样,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么。”陆鸿文道。
秦攸仪点点头,“我连我爹都不待见,我能待见你?”
陆鸿文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嘛。”
“混饭吃?我看你是想红吧,现在做点什么吃不饱饭啊,什么事务员,研究员,邮电局专员,还有报社编辑不也是认个字就能做的,你怎么就混不出一口饭吃了?”
陆鸿文讪讪的说,“你说的那些,那都得是有文化的人做的,我做不了。”
“不用啊,高中毕业就能做啊。”秦攸仪答得理所当然。
陆鸿文虽然在白琼家住了小半年,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在秦攸仪这种大小姐跟前还是有点怂的。“要不是有乡里先生办的义塾,我字都不认识。高中……大概是大城市的有钱人家人才读得起的吧……”
秦攸仪皱了眉,上下打量了一圈陆鸿文,“你没上过学?那你平时都干什么啊?”
“在家的时候就是种地,现在进了城就是卖卖力气,跟你们不能比。”
秦攸仪有几分迟疑,昨天白琼跟她说了这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没什么文化。以她当时的认知,她以为大约就是个高中毕业的,再不济也就是初中毕业吧。毕竟她周围都是什么大学生,研究生,老师里还不乏留洋回来的博士生。谁知道他居然是这种程度的没文化,她自觉之前的语气有些太张扬了,于是垂下眼睛,收敛了态度,“怪不得白叔总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能让就让。我小时候总恨我爹就知道出去鬼混,出了事就会跑。我还恨白叔没出息,只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要是没这么个累赘白叔能过的好的多。现在想想还真是,我那时候懂什么,不过就是没了妈妈,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再加上我妈以前总说我爹出去应酬,我就把所有的不满都赖在我爹的头上。说到底,都是白叔把我养的太好了,从来不知道为生活奔忙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