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他都提心吊胆的,但是两位师父还真的就没别的什么表示。以往他们俩吃过早饭,没事的话就在屋里待着,有事才会出门去。但是这几天,他俩每天早晨出门都格外早,几乎是练完功扒拉两口饭就走了,他起来的时候饭还温乎着。时间一长,陆鸿文也就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下了。
但是他受过上次的挫败之后,对唱戏的兴致一直都不高,秦霜也就由他去了,并没有催他。
一直到入了冬,陆鸿文都没再提唱戏的事。
这天碰巧秦攸仪从外地考察回来,吃了晚饭,她看见陆鸿文自己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并没有人给他讲戏或者让他自己做功课,就走上前来,“喂,你今晚怎么不练功了?”
陆鸿文抬头她一眼,苦着脸道,“我觉得我不适合唱戏。”
“唱戏就是唱戏,哪有适合不适合的?”
“有啊,你看白师父就很适合唱戏。也是17开始学,18岁登台,他就红了,我就被轰下台了。”
秦攸仪嗤的一声笑了,退后两步,突然唱了起来,“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这件事倒叫我心乱如麻,这也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且莫要惊动了她。”
这是《红娘》里头的唱段,是从《西厢记》改编来的。《西厢记》主要讲的是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而《红娘》则是以红娘为主角,多了许多红娘和张生的戏份。小红娘活泼灵敏,各种动作也是欢脱的很,尤其是这一段,红娘除了拿着棋盘转悠,还得把水袖高高的甩起,又快又俏皮。秦攸仪现在并没有扮上,就穿了件家常的褂子,上头还搭了件披肩。俩胳膊往里一缩,拿着披肩当水袖甩,颇有几分滑稽。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被秦攸仪就这么打破了。
“你看,像不像。”秦攸仪一边说着,手上还比划着甩水袖的动作。
陆鸿文惊奇道,“你也会唱戏?”
“那是当然,”秦攸仪走到台阶跟前坐下,“我不跟你说过嘛,俩老头会的我都会。”
“那怎么从来没见你唱过,他们在家唱戏闹着玩的时候也没见你跟他们一起。”
“白叔不让嘛,跟拉弦子一样,他觉得都不入流的东西,不让我学。”
“那你咋学会的?”
“你天天在家听,你不会吗?我打小就听,这么多年了,再是个傻子也都能唱了吧。”秦攸仪答得理所当然,“要不是白叔不让,我扮上也能上台的啊。”
“哎,要么你再来一遍,就刚才那个。”
“别想,让他俩听见我又要挨骂。”说着就瞟了瞟白琼的屋子,看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不过……”陆鸿文扭过头来看着秦攸仪,“你这个红娘跟白师父的不太一样啊……”
“他台上不唱这个的,他最多去唱个崔莺莺。”
“不是,我是说……这种感觉,你知道吧……跟他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啊。”
“肯定啊,他是他我是我。”
“你这个……”陆鸿文皱了眉头,想了半天才想出具体的形容词,“比较像一般的姑娘,他那个更像大户人家的夫人,或者是贵妃娘娘之类的人物。”
秦攸仪噗嗤就笑了,“我可不就是一般的姑娘吗。你别忘了,他可是男人啊,当初他自己说不要学这些小女儿形态,说是矫揉造作了。可我本来就是小女儿啊,我就这个样,我怎么就不能演。我要真学他那个样,我才是矫揉造作的好吧。”
陆鸿文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啊,确实是,他是男人你是女人。”随即又觉得不对,“不是说学戏先要学的像么,你这一点都不像啊。”
“你傻啦,唱戏唱戏,重点在唱,又不是戏。自己开心就好了,管他们那么多呢。”
“戏班里不是说戏比天大么。”
“哎你这个人今天怎么怪怪的,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两天看你都没在练功。”
于是陆鸿文把自己上次登台的“光辉事迹”跟秦攸仪说了一遍,包括黄逸昌把他揍了一顿,两位师父对这个事的反应也都说了,最后还加了个感悟,“这两位都跟没事人似的,后头也没再来催我练功,是不是放弃我了?我是不是真的就没戏了?”
秦攸仪和他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黄大哥真的把你揍啦?哈哈哈哈哈!!他从小就求我爹收留他,我爹不理他他又去求白叔,这下好了。放着他这么一个有天份有功夫的不收,要去给你救场。我真想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估计已经得气疯了吧。”
看着陆鸿文的神情,秦攸仪正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白叔可是从来不打人不骂人的。你跟着他俩学戏,挨过打吗?”陆鸿文摇摇头。“你总是不开窍的时候,挨过很重的骂吗?”陆鸿文又摇摇头。“这不就完了,这次不也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