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笑我,当初让你排新戏,你的脑袋不也是摇的拨浪鼓一样。还把人家刘副会长……哦,现在得是会长了……给骂了一顿撵出去了。你比我也没强多少啊。”秦霜一边擦一个官帽一边说,“哎,你看这,是不是让耗子给咬了……咱们是不是得去做个新的?”说着把官帽那给白琼看。
白琼仔细看了看,在帽子后沿上的确有被耗子啃过的痕迹。“是咬了,但是也没必要在做了吧,现在都不兴这个了,你没听小陆上次回来说么,他们现在的打扮都是新式的,咱们这一套算是用不上啦。”
“谁说用不上,咱们这不过两天就要去电台唱戏了吗,不得扮上吗。”
白琼噗嗤一声笑了,“人家那是电台,只有声儿看不见人的,你弄这么多过去有什么用。”
“那不行,好歹得有个样。不扮上唱,感觉没精神。”秦霜一边说这,一边随手抓了一套戏服套上了,“看咱这精气神!”又比划了几个动作,“看咱这身段!”
还别说,秦霜身上套的是他们最富裕的时候做的一套白色的蟒袍,亮闪闪的鳞片,全都是专门打磨过的水晶。上面勾的线全是用金线绣的,蟒爪子上抓的珠子也是真的南洋珍珠,又大又圆。原本是想着yè • chǎng里煤油灯一照能亮眼一些,现在在院子里太阳一晒,简直是珠光宝气,奢侈得很。
白琼被水晶的反光刺的眯了眯眼睛,偏过头去,“行行行,都知道你有这么个蟒,赶紧收了吧,刺眼得很……不过你刚说这行头,现在没地儿找做去啊,之前那些个师傅,现在一个两个的全都改行了,这街上哪还有盔头铺子能接你这活儿呢。”
秦霜有些迟疑,这倒是真的。随着戏服的改变,早先那些行头都没人用了。那些师傅因为有些手艺,大多改行去做个裁缝或者画匠。他们现在想要个新盔头,还真的是有点麻烦。“那怎么弄啊……他们给的那个中山装我也看了,那个领子那么高,连气儿都喘不上来,比你们之前那些个西装都别扭。也不知道你这些年那西装怎么穿的,要我说,什么都没有大褂舒服。”说着又在戏服里面扒拉,看看有没有坏掉的,需要找裁缝补又或是重做的。好在衣裳大多是好的,就破了几件,也不是特别的严重,找个织补铺子看看能不能给补个花儿啊朵儿的,还能再凑合几年。
于是周五下午,电台大楼门前就迎来了这样两个人,一个规规矩矩的穿着全套的深灰色中山装,皮鞋擦得干干净净。另一个则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手里抱着那个前两天说是被老鼠咬了的官帽。
穿中山装的那个是白琼,穿官袍的那个是秦霜。
他们刚一进大楼,正好碰上有个人往外走,一看到他俩就呆住了。“白先生,秦先生,您二位这是赶场去啊?”说话的人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工装,头上还扣了顶同色的帽子。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斑白,一看见他们两个,就一脸惊喜的样子。因为现在已经不兴叫别人老板啦,所以都改了称呼。
“是啊,我们来唱戏的。”秦霜答。
这人秦霜并不认识,不过他们俩这张脸,老人大多认识,走在路上常常被人招呼,他都习惯了。再加上今天他穿的这身戏服着实扎眼了点,一路上来没少被人打招呼。白琼本来说让他打个包袱,到了电台再换上。但是秦霜总觉得好不容易有来唱戏了,恨不能昭告天下才好,于是就这么一路喜不滋滋的从家里跑来了。
那人一听秦霜来唱戏,更开心了,“我可是有日子没听您二位唱了,看您这行头,得是老戏?”
“对。”
“得!您跟我说,什么台!我一定让我们家亲戚朋友都去听!不瞒您说啊,我家正好有个收音机,这下街坊四邻都能来我家听戏啦!这要是戏园子还开就好了,广播肯定没有戏园子过瘾……”
就在大爷念叨的时候,楼里又出来一个人,“白先生!秦先生!您二位来啦!哟,您几位这说着话呢。”来人一身灰西装,看上去非常的年轻,头发也梳得油光水滑的。“我姓赵,叫我小赵就好了,我负责咱们电台的节目策划。”
大爷一见来人,一拍脑门,“哎哟,您看我这,光顾着自己说,得是耽误您了。您走着,您走着……”
“诶,回见了您呐。”
送走了大爷,白琼和秦霜跟着这个来接他们的人上了楼。
“您一路就这么来的?”小赵问秦霜。
“是啊,好久没穿了,心痒。”秦霜答。
小赵微微一笑,“我很小的时候看过您唱戏,跟宋老先生搭的《失空斩》,真的好看……唉,可惜他老人家走了,以后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