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文不吭声了,确实,那些什么这个协会的会长,那个组织的干事,好像祖上还真都是非富即贵的。不是单纯做生意的那种富,而是书香门第,家底殷实的那种厚。他家祖上是农民,他现在生活比以前好过了十倍百倍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真的要跟那些世代簪缨的大家族比,那自然是比不了的。
“那……”陆鸿文本来想说“那难道普通人就不能搞艺术了么”,但是又觉得这是白问,毕竟没人不让他搞,只是他自己的家底决定了他不能像人家一样不顾一切的为艺术现身罢人。不管他这些年在文工团听了多少激情澎湃的演讲,见过多少大有作为的前辈或是同辈,多么的认为自己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做出一番事业,“人是要吃饭的”这一句话,深深地根植在打小受穷的他的脑海里。他的姐姐,妈妈,不都是在灾年饿死的么,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一提起吃饭的问题,他就想起过去的这些事来了。
在人命面前,多少的理想都微不足道。
陆鸿文叹了口气,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行了,你也别这么丧气。”秦霜话锋一转,“你看你这不是还有份工资的么,你有工资就比我们强,像现在是的周末搞点什么,不也挺好的么。”
“那都没人听了啊……”
“是啊,没人听了啊,所以不能当饭碗,但是没人说你不能接着唱戏啊。你要是真心喜欢,你就接着唱呗。戏又没长腿,只要你愿意守着它,它就跑不了。”
“没人听了,还有什么意义呢。”陆鸿文喃喃的说。
“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你跟着我们去李先生家拜年,他当时问你,你的艺术是什么,你唱戏,你搞表演,你是想要表达些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咂摸出点什么来没?”
陆鸿文这才想起,哦,还有这么档子事呢。这都得十来年了吧,师父还记着呐。
这十几年里,他从传统戏,演到歌舞剧,舞蹈,各式各样的新戏,再到现在又把传统戏拿起来唱。他本来觉得这就是生活,一天一天的,这么过下去已经习惯了。但是秦霜这么抽不冷子的一问,他在这么一回忆,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直愣愣闯到后台要拜师的年轻人,仿佛就在昨天,但是又和今天的自己如此不同。自己今天比过去多了一份经验,少了一份少年意气。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怀念那个年轻的自己。
陆鸿文略作沉吟,答道,“我唱戏,是喜欢那些人物,想尽自己所能去塑造他们,让他们再在舞台上活过来那么一时半刻。”
“你塑造这些人物,是为了给谁看的吗?”
陆鸿文有些犹豫,“唱戏,还是要给人看的吧……”
“那我换个说法,如果你排了一出戏,上了场发现台下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全都不在了,新的年轻的一个都没来,就这么一个空场子,你怎么办?你是直接不唱了,还是打折扣的唱了,还是该怎么唱就怎么唱?”
陆鸿文被问住了,这个问题……是啊,他一直觉得唱戏就是要给人看的,没人看的话自己还唱个什么劲呢。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难道他真的就再也不唱了吗……
哦对,他在文工团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那几年里,因为旧戏没人听,他也就好几年都没有唱。但是他每一天都很怀念曾经在戏台子上的时候。如果未来再有一天,又遇上了这种状况,他难道这辈子都不再唱戏了吗?
或者再退一步说,就这一场,自己再怎么办呢?唱?还是不唱?
秦霜看着陆鸿文瞬间仿佛定格了的表情,知道他被问住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陆鸿文的肩膀,“行啦,好歹还有那么多人奔着咱们来呢,一时半会落不到这么个情景。不过如果你真要唱,或者照着你自己的意思,你想从这上面讨口饭吃,那你就得想清楚。万一真的有这么一天,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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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我都断更这么久了,居然真的有人追更,好感动,蟹蟹你们!
第65章
“你又怎么了?”陈鸣本来在屋里缝鞋垫子,听到门响,抬头就看见进门的陆鸿文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以前天天吆喝着要唱戏,说自己多么多么喜欢这个,怎么自从你唱了戏,天天垂头丧气了,都不如以前欢实了。”
“你有没有留意到来看咱们唱戏的人多是些老人?”陆鸿文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也有年轻人吧,挺多个的我看着。”
“那些都是旧时候喜欢黄大哥的,不是新来的。”
“那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