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说他记忆里最神奇的事,还是他二爷唱的一些曲子。
每当他爷爷心情十分不好,开始喝闷酒的时候,他二爷也不劝,就是坐在边上唱曲子给他听。具体是些什么,他也听不太懂,只知道咿咿呀呀的,而且像是女声。有些婉转,有些高亢,有些缓慢,有些急促。他爷爷的神情也就跟着这些曲子,来回的变。有时候开心,有时候伤心,有时候红了眼眶,有时候一言不发。每当他二爷唱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眼睛亮亮的,似笑非笑,里面含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不过这曲儿他只给爷爷唱,旁的人,别管是他,还是二爷最喜欢的王初雨,再怎么求,他二爷也是不开口的。每次他学着唱几句,他二爷就会很凶的瞪他,让他不要做这种戏子行径。
什么是戏子行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曲儿他爹也会唱,二爷不唱大不了去找她爹。不过跟二爷并不是一个路子,他爹要活泼许多,唱起来手舞足蹈的。可惜每次唱到高兴的时候,调门一高上去,就会被他娘制止说小心给邻居听到。每到这时,他爹就一脸扫兴的打住了,挺可惜的。
他爹不单会唱,还能讲出很多有意思的故事,什么空城计,什么搜孤救孤,什么白蛇传,有些故事好听极了,他没事就愿意缠着他爹给讲。听了一遍不够,还得多听几遍。但是他爹的声音从不曾有这样能操纵人心的魔力,也没有人能在他爸爸的曲儿里变幻出如此丰富的神情。所以他私底下给他俩拍了个名次,爸爸是故事大王,而二爷则是唱曲超级厉害的大大大王。
他曾经问过二爷,为什么他跟他爹不一样。二爷说,他这叫乾旦,也就是男人用女人的声音,唱女人的角色。
“旧时候很流行的,现在都没了。”白琼说,神情里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就是那么淡淡的。
“为什么没了啊?我觉得挺好听的啊。”陆曦问。
这个时候,他二爷就会摸摸他的小脑瓜,“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来有些人去了,有些东西来有些东西也就去了。没必要执着什么,执着到最后不过都是一场空。不要跟你爷爷学,他啊,就是执念太重,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这么个下场”是怎么个下场,陆曦当然是闹不明白的。他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前半句说,“您说过,周易的易,说的就是天道轮回,一切都处在不断地变化中,所以不要过于留恋已经走了的东西,而要珍惜你现在有的东西,是这个意思吗?”
“是啊,”白琼叹口气道,“若是你爷爷小时候也学过这个,现在哪里会钻进这么个死胡同。”随后他又有些费力的半蹲下来,拉着陆曦的手道,“孩子你记着,一定要读书。不论周围人怎么说,你都要读书。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二爷你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陆曦有些不耐烦的说。
白琼笑笑,“不但现在要记住,以后也要记住。哪怕有一天,我跟你爷爷都不在了,你也要记住这话。记住爷爷教你的,一辈子就不会走歪路,嗯?”
那时的陆曦哪里懂得那些,也就是当面胡乱的应了,转身就把这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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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转眼又是过年,和之前那些年不一样,今年他们肯定是没法去寺里烧香拜佛祈求来年的好运气了,走亲戚串朋友这个基本也给免了,毕竟就算他们有心愿意走,没准人家还嫌晦气不愿意接待呢。所以也就是送点拜帖,说两句吉祥话也就算了。礼物嘛肯定是没有了,这年头谁能比谁手头更宽绰呢。
好在陆鸿文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因为自己躲过了风头,就忘了他的师父们。照例是一大早就起来,跑来帮着收拾打扫。两位老人近些年年纪越发的大了,腿脚也不太利索,现在家里连个干活的也没法雇,他不去帮忙只怕这个年要灰头土脸的过了。
他来得早,进门的时候,秦霜和白琼还在吃饭。
秦霜开门一看是他,就高兴的笑了,“哟,小陆,来这么早啊,吃饭了吗?”
“吃了,我来帮忙干活的。”转头看到桌子上,他俩一人一碗苞谷面打的糊糊,桌上放着一碟咸菜,一盘三合面的窝头,眼睛就有点湿,“您二位……应该吃点好的。”
“咳,什么好不好的,小时候不也这么吃大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没见小陈啊?阳阳也没来?”秦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