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茫然的向四处看着,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你们不能这样,那是我爹,你们不能带他走。”
陆鸿文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以免她搞出什么事情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攸仪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陆鸿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白琼回来了。他的衣服已经收拾好了,最起码已经把扣子系上了,袖口还挽了一道,并没有因为衣服大了就让它那么晃荡着。但是头发依然是乌七八糟的,甚至还更乱了,眼睛也是红的,神色十分的憔悴。
秦攸仪手脚并用的朝着白琼爬过去,一把抱住白琼的腿,把脸埋进白琼的衣服里哭了起来,“白叔,白叔……”
白琼摸了摸秦攸仪的头,伸手想把她拉起来。就听见秦攸仪小声说,“我爹……这是又不要我了吗……他又走了对吗……这次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对吗。”
白琼的眼睛一下就泛出了泪光,他仰头长叹一声,松开了要去拉秦攸仪的手,搂着秦攸仪默默的流眼泪,嘴里喃喃的道,”白叔还在呢,孩子,白叔在呢……“
--------------------
啊啊啊啊啊我诈尸啦,我要抢救自己,争取每天都码一点qaq
第76章
此后的几天里,在陆鸿文的帮衬下,白琼强打着精神,主持着秦霜走后的一应事情。
白天里,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说的无非是些“请多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一类的场面话。白琼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他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人死“这两个字实在是一遍一遍地在提醒他,人已经死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就是不想再听了。
当然也有不说场面话的,比如他们有一些老朋友,早年一起唱戏的,听他们唱戏的,乃至捧过他们的,如今还在北平的听到这个消息,也都纷纷来吊唁。然而这吊唁比说场面话的让他更难过,他们不止一次的回忆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唱戏,聚会,喝酒,踏青……仿佛这都只是昨天的事情,几十年的时光并不曾让回忆褪色。每一次问候,每一句“想当年”,都让白琼的悲伤更多了几分。
他本来也都上了年纪,眼瞅着就快奔70了,哪里还禁得住这些大喜大悲。所以他也就应付了一两天的场面事,到后面实在是支撑不住,不得已,只得把事情都托付给了秦攸仪和陆鸿文。
秦攸仪上次在医院大哭大闹了一场,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回家。她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悲伤都留在了那一晚。从那之后,一直在非常淡定的处理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至少在宾客面前是这样的。
就在把秦霜送去火化的前一晚,白琼做梦了。
恍惚间他好像变小了,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刚刚放了学,正背着书包往家里走。已经走到了胡同口,远远的就看见前面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脏兮兮的麻布衣服,还打了好几套个布丁,裤子明显不合身,裤腿不但挽了好几道,还空荡荡的,随着他走不断地晃呀晃。远远地,白琼就听见他用略有些磨砂质感的老生嗓音唱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白琼听这声音耳熟,快走两步想追上去看。前面的小孩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回头来看。刚一转头,看见白琼就笑了,一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哟,少爷,你回来啦?”
就这一声,听的白琼红了眼睛,用手指着他,“你是……秦……秦……”他喉间哽咽,手更是抖得厉害,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名字。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小孩倏忽一下就远了,甚至连影子都有些模糊了,只有他的声音在白琼回荡,“少爷,你要好好的啊。”白琼想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白琼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茫然的看向四周,整个屋里黑咕隆咚,一点光都没有,可他的眼前分明还看见那个傍晚的小胡同,和那个倏而远去的秦霜。他恋恋不舍的闭上眼睛,直到那景象在他眼前完全消散了,才又睁开眼睛。
他摸索着拉了一下床头的灯绳,屋里瞬间就被暖黄色的光填满了。白琼望着白炽灯的灯泡出了一会神,又爬起来找了杯水喝,回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胡乱的把大衣一套,起来在屋里来回的溜达。说起来,这小屋子也就这么一大点,他还能溜达到哪里去,除了他的屋子,就是客厅,再有就是……秦霜的屋子。
白琼站在他的门口看了一会,厅里并没有开灯,只有他自己屋子的门口透出一点光,然而这光远远照不到隔壁秦霜的屋里,只能让厅里好歹能看见点东西。这样一来,就显得秦霜的屋子更黑了。他把手伸向门框,脚也往前探了一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迈出第二步。他叹了口气,转过身背靠着墙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