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男子眉间纹刻朱砂繁路,衬得青黛长眉清细。落瓣飘洒青丝衣襟,男子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见睫翼覆面清冷如雪。
抬眼远望,黑眸透青,生出几分妖异。
他意外心慌,明知国师恐身缠顽疾的时日无多,故不如为他所用,却不愿相信男子所言舍得是真。
时至今日,他虽已贵为九五至尊,还是不愿意放手。
「官家寻我何事。」男子面色苍白,笑语嫣然,合卷回眸看他,气质出尘。
他不语,却只见他自认放在心尖上人起身拎着那一卷圣旨进了里屋,阖上门窗。他静待半时辰终是按耐不住推门而入,才觉男子竟对着梳镜细细上妆描眉。
掺脂和的糊粉涂面,点朱砂眼角作妆,又取铅华涂抹生色。
开盒,挑出白蚕丝压制成圆饼的玫瑰膏子扑眉眼间。
指尖捻了些染红白粉脸颊抹匀涂作胭脂,对镜看上几回,确已妥当后,再执石墨兑水,墨丹画长眉。
早制好的山榴染丝锦薄片微略过水,指捻两角唇含抿之,用罢唇显润色,妆成。
「无人伺候?」他遇上前触碰,却又止于五步之遥。
「官家不懂。」男子轻吟莞笑,回眸凝他,「国师一职看似风光实则不然。」
「通上苍之灵,奠已逝魄魂,不得触碰生人,故穿衣打扮,样样都得自个来。」
往日同你共寝同欢,梦归周公,实为破戒,为人所不齿。
「我与陛下之缘,实属孽。」
缘为孽,我为畜。
他言尽起身,褪下白衣,换上一袭血红里衣,玄衫外罩如黑曜。
是祭师之服,为国祈祷,得佑上苍,风仪秀然。
绣纹繁复案图红似血的绸衣与诡黑外罩映男子的脆弱病容愈发苍白。修长如玉十指,熟练摆弄头戴沉甸雕凤金玉冠。
他与身任国师的男子相处多年,知男子素来不施粉黛,现却上了淡妆愈显清俊诱人。他明知男子为国师,如今这般是为了何,经不住心底潮涌,皱眉上前欲拦下男子的动作,被一道黑影拦截去路,不许他近身。
定眼看,是跟随国师多年道是忠心无二的影子。
「官家,」身着国师盛装的男子,默许了影子的僭越之举,隔着影子侧头问他,「臣再问官家一次。」
「可真的想好了。」
他听男子问怅然缄默,悲怆摇头。惦念二人往昔朝朝暮暮,险些失态。
「既如此,」黄糊铜镜中映出的男子倏忽展笑,面上惨愁笑意令人心悸,「祭祀一事,臣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