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找了。”万垂阳说,“倒像是你二嫂自己走的。”
赵金桂面有难色,也低声道:“娘俩的物件是挑着拿的,显然平日都……”
万垂光自己就有“说走就走包”,方才一看就自然明白,只是不敢相信。这时见大哥和桂姐姐眼睛都亮得很,也就不再说话。
尚琼说:“没想到你二嫂平时像个木头人,竟然有些胆量。”
二嫂一定是思量许久,才在这个乱糟糟人仰马翻的时刻,趁机带着孩子跑了。对着万垂虹,对着这样一个家,一天到晚有什么意思?如果事先打算过,不管是回外地娘家还是就此远走,想必都是不好追回来的……垂光心中有数,既惊讶,又不胜感慨。
万垂阳生着闷气,逐渐开始数落万垂虹,越说越是怒火狂飙;万垂虹坐在远处的旧椅子里,也不知听见没有,瞪着眼睛神游天外。
垂光忙了大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带着貔貅自行回了房,顾不得收拾,胡乱睡了。
第二天起来,她又去城中,不为卖艺,却是找医馆问药。昨日从黑衣人手中得来两丸,郎中细细辨认,说是益气补身的良方,又说了服用之法。垂光依言给万垂阳慢慢吃了,不数日果见气色大好;她在那一夜打斗之后,内息运行竟然强了许多,练功时大觉进益;此外万垂阳又打发万垂虹去外地岳丈家打听妻儿去向,数日来家中都算太平,垂光心里十分快活。
她去柴房拾掇自己的大刀长枪,预备再去卖艺,万垂阳却拉住她说:“那天夜里家中进贼,偷你的那件东西,是要紧的不是?”
垂光一愣,忙说:“不……”关于布包的事,她只同赵金桂提过一两句,这时见大哥问起,心中打起鼓来。
“别人给了你的,你又出去追,一定是要紧的。”万垂阳说,“要不是赵家妹子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大哥没出过远门,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你可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垂光一时语塞,赵金桂在门后悄悄探出头来,满面绯红,低声说:“是我嘴快,垂光别怪我。”
万垂阳笑道:“不但垂光不怪你,我还要多谢你。否则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家妹子心里着急。”
垂光听他这样说,心里又涌上一层愧疚:“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大好了,我再考虑不迟。”
万垂阳笑道:“大哥现在已经大好了。你那两颗仙丹,可比我从前吃过的药都强多啦,浑身轻快。你也请两位名医来瞧过了,都说并无大碍。大哥有手有脚,怎么能让妹子一直在家照顾我呢?”不等万垂光说话,又拉着她说,“大哥不可能躺一辈子,也不可能要你照料一辈子。你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旁人嘱咐你的事你就去做,等办妥了回家来……你也不小了,到时候给你说个好婆家,咱们安生过日子了。”
万垂光被他最后几句说得面皮发红,低下头去。万垂阳拍了拍她,笑着走了。
貔貅学着他的口吻,粗着嗓子说:“到时候给你说个好婆家……”被万垂光狠狠瞪了一眼。
赵金桂看万垂阳走远了,才对垂光说:“去不?”
“桂姐姐……”垂光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赵金桂微微笑道:“也为了你二哥。你出了门去,若是能早些寻到二嫂和长果的消息,万大哥……”说着不禁一顿,“你大哥也能安心在家休养不是?”
万垂光说:“多亏你一直暗中照料,我们一家大小,都感念你的好处。”
赵金桂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大哥,有什么事就给我捎信。我家里金晖弟弟偶尔也回乡来,我做不到的,他也可帮忙。”
“弟弟?”貔貅忽然在一边插话,“赵秃子么?他不打你就是万幸了,哪里敢叫他帮忙。”说罢一溜烟蹿出门去。
垂光忍着笑,又和赵金桂说了几句话,送她出了院门,返身才见貔貅和月亮一起蹲在墙根,正冲她摇爪子。
垂光纳罕道:“你并未显形,月亮为什么能分辨得出?”
“这就叫慧根、灵气。”尚琼说,“不像你们凡人。”
垂光心情甚好,也不同它计较,正要走开,貔貅却叫住了她:“你看!”
貔貅指着某处,得意一笑:“我说什么来着?”
万垂光顺着它指的方向一瞧,不禁微微晃神。
此前那一株“说败就败花”,早就耷拉着头一副将死的模样;这时候已经伸展枝叶,在严冬里开出来小小的一朵,旁边还打着一个骨朵儿。
她慢慢凑近去瞧,诧异说道:“说败就败,为什么又说开就开?”
尚琼打量她的神色暗自偷笑,此时在她身后踱来踱去,换上神仙一般的口吻说:“天地间的灵物,即便选不到什么好地方,难免也有一丝一缕日光温暖、雨露滋润;在它想开的时候,总是能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