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见她双手半虚半实,劲力刚直纯正,开口赞道:“好拳法!”却拿一套平凡的擒拿手来应对。垂光本以为他未免有些托大,上手方知这人的擒拿手是由另外的手上功夫化来,力道充沛,角度刁钻,适合在这巨木上头施展。
她一心想要过去,便用拳劲破他双手来势:出手再刁钻,总刁不过何重绿;一旦他肩膀受制,双手便难以近前。十招一过,两人各有所长,然而那黑衣人在这处守了不知多久,对这木头每一处了如指掌,垂光占不到半点便宜,心知但凡同他多耗,自己总要吃亏。
她忽然加大手劲,出手却打得偏了,劲力有些许落在木头上哗哗直响。黑衣人见她心急失误,更加勇于进攻;垂光接了几招貌似吃力,忽然错步发劲,双臂轻舒,一招极漂亮的“如相酬”直逼到黑衣人下巴,迫得他连连后退,眼看踩在了巨木边缘。
他自然对这巨木十分熟悉,一碾便要借力返回;然而垂光提前几招刻意为之,用打偏的细微气劲将这片边缘打磨得溜光水滑,他越要借力,便越是滑得厉害,脚下一溜便溜下了巨木;然而毕竟见机得快,伸手一搭便又飞身上来,朝垂光行礼道:“女侠好身手。”
垂光见他利落认输,心中也自佩服,连忙谢过了他,抹去额间汗水走到另一头。
尚琼看她打完,便也上了巨木,和那白衣人对峙。只见他并不动手,只是问道:“敢问前辈内功和黑衣前辈相比,哪个高些?”
白衣人道:“不敢妄居前辈,少侠既问,我比黑衣师兄略有不及。”
尚琼说:“既如此,我不妨先试试。”他倒背双手,“前辈尽管来打,劲力使五成也好,七成也好,我不还手,且看能否忍得。若能忍得,咱们再比;若是爬不起来,也就不必比了,我干脆回去。”
不但白衣人,黑衣人也吃了一惊,劝道:“小兄弟何苦如此?你这是自损的打法。”
尚琼微笑道:“尽管打来就是。”
白衣人见他这样傲慢,便也不再多说,果然运起劲来朝他当胸击出,口中道:“五成劲力便成全了你。”他一掌重重拍在对面胸膛,却觉异样:这人不知练的什么功夫,毫不吃劲,亦没有反击,自己的劲力只像拍进棉花,竟衡量不出打中没有。
尚琼却已朝后飞出一丈来远,躺在地下,立刻便跳了起来,笑道:“还成。”
黑白二使见他生生吃了五成劲力浑若无事,不禁色变;垂光却心中明白:尚琼不是凡人,便不会受内伤;别说五成,哪怕十五成,或许也只是摔得更远一些。
黑衣人见他路数古怪一脸笑嘻嘻,怕他万一要打回一掌,自家师弟一定吃亏,便对他说:“小兄弟内功修为深厚,敝师弟不及。你若使出全力,恐怕他三招之内必受重伤。”
尚琼便道:“总得比过,我才能名正言顺地过去。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只比招式,不比内功。能破招式为上,点到即止。”回身从兵器架拿了一柄长剑。
垂光这时已知道他的意图,便也笑道:“我这位朋友是剑法名家,遑论内劲,只凭招式也能赢过你的。”
黑白双使见二人口气这样大,对视一眼,也都点头:“也好。”
白衣人回身也抄起长剑,尚琼仍然笑道:“献丑了。”随即一剑刺出,两人各持一缕寒锋,在空中倏忽交错。
垂光仔细看去,白衣人剑招简洁明了,是一套少林乾坤剑;然而路数略有差别,显然也是将手上功夫的招式融了进去,趋避进退之间暗含推挡拖撇诸般手法,竟是等闲剑法所不及。
再看尚琼,他旁的不会,唯独剑招熟得很。对着何重绿早也看晚也看,早把他的剑法翻来覆去看得熟了,也学会许多挑人破绽的技巧,这时只求胜出,连凌云剑也不用,只将一套浪淘沙舞得风雨不透。白衣人剑术不俗,然而比起何重绿多年苦练还是差了老大一截,对这浪淘沙剑法更是见所未见,一时不免有些被动。
垂光只知道尚琼记过剑招,却从未想过他能用得这般流畅。如果不看劲道,尚琼的招式实在无可指摘:衣带当风,于山间巨木上步云凌虚,俨然大有剑门弟子风范。她至今才算看清貔貅这一年来都在干什么——能做的事,他一件都没有放下。
想到他说“我想跟你一起练武”,又当真练起来了,她心里又酸又甜。在一旁看着他竟能和人动手,嘴角偷偷扬起一抹笑来。
这时白衣人手腕轻点连刺七八剑,蕴含数种点穴手法,席卷尚琼半身;然而尚琼长腿一跨,身随剑动,毫不犹豫直取中宫,黑中泛灰的衣衫随风飘荡,有如苍鹰展翅,剑锋自下而上直指苍穹,剑芒犹如海潮奔腾,“叮”一声正正点中白衣人的剑尖,将他这一式破得彻彻底底,两柄长剑险险划向白衣人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