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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一阵,听他一直不说话,垂光有些心虚,瓮声瓮气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我气得要死了。”尚琼说,“这次梁子结得大,你怎么赔我?”

垂光抬起脸来,两人四目相对,尚琼一脸肃然。她略想了想,露出一点试探神情:“我有两个法子,你选罢。”

“先说第一个。”尚琼的话音平板板地。

垂光慢慢地说:“第一个是你亲我。”

尚琼绷着的脸现出一丝笑意,手上却搂着她不松,又问:“第二个呢?”

垂光说:“第二个是我亲你。”

尚琼终于笑出来,低声说:“那来罢。”

垂光揽着他的脖颈,贴了上去。

尚琼碰着她柔软的双唇,手臂将她柔韧有力的腰身拦得越来越紧。在漫长单调的生命里,他从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从没吻得这样深,一切却无师自通。想要不断索取,想要接触,想要更多,想把整个人变成自己的,而自己也都送到她那里。

唇舌间连呼吸都融成一片,两份热度将垂光烘得喘不过气。唇分之际刚想抬头,又被尚琼捏着下颌拉回。只听他低声说:“也不能跳过第一个。”

月色溶溶,连水流的声音都如此温柔。尚琼亲过又去咬垂光的耳朵,垂光笑嘻嘻一头扎进他怀里,只觉身旁一切都变得暖意盎然。

两人相依相偎坐在石栏杆下,分别这些天,只觉有说不完的话。垂光便把比武前后的事一一道来,尚琼听别的还好,听到易老庄主为易归潮提亲,气得跳起来骂。

垂光放声大笑,捧着肚皮说:“野男人倒着起急来啦!”

尚琼说:“我不管,你偷汉子偷的是我,我的名声已经毁在你手里,你休想就这样跑掉!”

两人精神焕发聊了一夜,到天亮也不觉困,当下随意吃些茶饭,便要找船上路。走到水边,却见许多人聚在那里,抬了香案供品,听一个鼠须男子安排,像是正在准备什么仪式;另有一个黄袍道士手持符纸等在一旁,满面焦虑踱了几圈,随即向那鼠须男子请罪,竟扬长而去。

岸边船夫都不上船,垂光上前问道:“大伯,今日几时有船?”

几个船夫便说:“要等祭过了鳌神,方才开船。”

“我看这几回请来的先生道士八字不正,怕是鳌神要降罪呢。”

“年景不好,钱老爷两撇胡子都急得细了。”

垂光听得一头雾水,众人七嘴八舌热心解释,这才总算明白。原来百卉江中原有一种彩鳌,头、足、壳颜色不同,形貌可喜,数量稀少,每到初春便从江中逆流游向河道,在河中央现身。沿岸商户渔船视之有如水神,按时祭祀上供,以期渡船行商一帆风顺。会江阁下年年都能见到一头彩鳌,然而今年不知怎地,鳌神迟迟不来,又难免坏了两条船、黄了几笔大生意,被众人视为不祥之兆。

本地商行富户带头每月一祭,那鼠须男子便是钱老爷,出钱出力到现在仍不见效,以至于等闲道士不敢接这活计,唯恐落人埋怨。

有渔夫说:“人家东边的赤河就接到鳌神了,上个月还来炫耀,咱们那些富贵的老爷都抬不起头来哩。”

尚琼问:“这事很严重吗?”

垂光小声说:“这就譬如你饿得前心贴后背,旁的貔貅在你面前大嚼铜钱,还吧唧嘴。”

“岂有此理!”尚琼立刻懂了,一拍大腿,“太可恶了!”

众人纷纷点头,正要再说,那钱老爷却走来对垂光说:“姑娘站远一些,可去会江阁高台上观礼。”

垂光和尚琼一脸茫然,旁边有船夫说:“要念祭文,还要开船,女子向来都在远处,怕坏了风水。”

垂光这才明白,一看果然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在这里,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也只想早些上船,不欲多生事端,便含糊应着要走。尚琼却心生不满:他刚与垂光重逢,满腔怜爱柔情化都化不开,自然看不得她受一丝委屈。这时一把将她拉住:“你就在这儿。”

钱老爷皱眉道:“不行。别误了正事。”

“什么正事?”尚琼说,“接你们的鳌神?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最是吉人天相,有她在,你这事才办得成。”

众人看这年轻男子长得精神,说话却稀里糊涂,怕钱老爷生气为难他二人,便都劝着快走。尚琼干脆把垂光拉到一根石桩边坐了:“今天赶上她在这里,比你请二十个先生道士都好使——鳌神可比你清楚得多。”

“放肆!”钱老爷的鼠须展成一个愤怒的形状,“请来鳌神便是我们江尾的恩人,可这事不是拿来玩笑的谈资!”

他招呼了三五壮汉,众人闪开一条道路,眼看就要来抬垂光走,尚琼默想数息,指着水面说:“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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