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也是个奇人,竟在自己师父面前装了这么多年哑巴。
最初的惊讶消散,垂光笑起来。春茶这份才能是自己决然没有的,此前的隐隐担忧全然散去,想到师门有如此能人坐镇,只感到无比畅快。
送走了师姐,她便专心研读那摧枯手功夫。尽管心法招式都只有一半,毕竟四门集于一身,彼此也有呼应辅助之效,总觉得无数细节窍门值得琢磨,内心无限快慰。直到内伤痊愈,陆绪才打发她和尚琼离岛。
两人到了登船的一天,望着眼前的大船目瞪口呆,才知道这位爽气的师姑竟有这样好的船,不禁偷偷后悔没去她的船坞看个够。
陆绪叮嘱二人以后同来遨游四海,又对垂光说:“告诉九方绝,师门的事都办妥后,若想同我再打一场,就自己亲自来罢。”
旭日初升,长帆如云。海风中陆绪回转身去,走向毕竟岛多年积攒的断壁残垣。
海滩越来越远,垂光和尚琼仍能望见她风中飘飞的衣裙。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默默看着这位守着废墟的美人。或许这片曾经的乐土之上,真能得到永恒的青春罢。
--------------------
尚琼这时离了大树,抱着一个大包朝回走。陆绪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准,唯独一个空字说得准。毕竟岛从繁华到寥落,正应了‘毕竟空’、‘不可得’,七情六欲不外如是……如今我也老了,情情爱爱也好,门派变迁也好,这些事都不放在心上。”
尚琼走到跟前,正听见这一句,应声道:“你哪里就老了?看起来还是美貌夺人。”
垂光认这句话做人间至理,也跟着拼命点头:“师姑用那鹿王膏,明天变回十八岁。”
陆绪此生听多了赞美的话,早就耳朵起茧,这时却在这两个后辈的诚恳面前败下阵来,只觉满世界的真心都写在这两张脸上,双颊微微泛红,笑盈盈地说:“长成什么样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心呐。即便我当真恢复十八岁的容貌,言行也无法回到那时的模样了。可没有那时的我,就没有现在的我:你师姑还没老糊涂。青春易逝,不过是想多留住一点时光。”
三人说说笑笑沿着礁石朝回走,看见海水中开着许多小白花,细细碎碎,别有一番清爽明媚。
陆绪笑道:“你瞧,都说这花无根,却能浮在水上,随波盛开。像不像咱们?任凭天地无边,不过是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