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垂光只得说:“任夫人,贵派招待已经极周到了,这些实在用不了。师妹也只有一个身子……”
齐之涯面对着她,眼睛却瞟着秦丹的背影说:“这是给丹儿路上用的。”
垂光一顿,秦丹扭脸来问:“能走了?”
齐之涯见她回头说话,大喜过望,连忙将声调放得更柔:“丹儿先走,垂光他们我再想办法。”
秦丹一听如此,又把头扭了回去:“我不走。要放你也先放师姐。”
垂光和尚琼自然十分感动,可母女间的事也不好随意插话,只能老实听着。
齐之涯劝道:“分头走也是一样,好不好?娘巴不得多和你待着,可这里毕竟……”她含着一缕歉然看了看垂光,又对秦丹说,“这个时候把你送出去,娘才放心。”
“因为我最没用!”秦丹忽然跳起来,一掌击在桌上,“我不如师姐那么有出息,脾气不好,说话难听!你一定希望她是你女儿。你从一开始看着我就是失望的!”
“不,不是这样!”齐之涯愕然道,“我知道你是我女儿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丹儿,是娘对不起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秦丹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你说得天花乱坠,当初连个生辰都不懂得问一问,就到处认女儿?我今年几岁你不知道吗?!”
齐之涯急得眼眶含泪,赶着回答:“我知道的,我永远都记得!只是想着这是件大事,还是慢慢打探,不能急在一时……”她满脸都是后悔和自责,“没想到事态变得那样快,都怪我……”
女儿的眼睛又望向别处,齐之涯连忙换成笑脸哄道:“过去十七年的生辰贺礼,娘都给你预备下了,每年都不一样,连今年的也有,过会儿我带你去瞧?你要不想走,就还跟垂光在这里住着;还缺什么,娘都拿给你,好不好?”
秦丹冷眼瞥着她华丽的衣饰,冷笑道:“是了,我要什么你都有,毕竟你是忘忧川的掌门夫人。任清浊原本不必管我,他肯带我来这里,多半为了讨你欢心……我什么都不要,你杀了任清浊,我就最痛快。”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色变。垂光拉了秦丹一把,秦丹梗着脖子说:“现在做不到,就滚出这个门,跟他过日子去!”
垂光忙说:“任夫人先回去休息,师妹倦了,要午睡的。”
尚琼脚下生风,一溜烟把齐之涯送出了院,回来看见垂光正劝,秦丹攥着拳说:“我就是生气!我不知道我气什么,也不知道我该气谁,可我生下来就有错吗?!谁又管过我?!”说罢气得捶桌,又抬头说,“我就是要她杀任清浊!”
尚琼坐在一旁,叹口气说:“即便真要动手,哪怕咱们做得,她也做不得。”
“根本不能动手。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垂光压低声音说,“你想想乔木庄那时候乱成什么样?忘忧门不是傻子,要报仇又要乱起来,咱们小门派难道能沾半点光?何况春茶师姐走马上任,难道上来就要给她拉仇家?”
秦丹虽气急,却都听得进,想来想去面色便缓了,恨恨地说:“难怪都想做大,大门派就是不一样。”
这一闹不为人知,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此后一切如常。垂光硬撑几天,架不住任清浊内力浑厚,颓势渐露,正琢磨后头如何应对,却敏锐地发现四周的看守变严密了,她暗自猜测或许齐之涯当真在想办法放走自己。
是夜睡得正熟,房门却忽然洞开。
垂光和秦丹警醒跃起,进来的人正是齐之涯,一改素日打扮,劲装结束不施粉黛,手持双锏朝两人示意:“快走。”
垂光头回见她这样朴素的江湖装束,忙问:“这是怎么了?”
齐之涯一面关切秦丹,一面低声说:“你们新掌门上任了。”
垂光和秦丹相视而笑,心知任清浊必然不会放过她们,立即准备逃跑。垂光知道齐之涯必定是得了消息就冒着风险前来,不禁叹道:“你这样做,便不再是任夫人了。”
齐之涯一双美目流露出亦喜亦忧的神色,只催促道:“别管这些,跟我来。”
第56章
齐之涯对路径了然于胸,将路线大致告诉了垂光,便带着两个女孩悄悄出门。垂光翻去隔壁叫尚琼,发现沿路睡倒几个弟子,心知都是齐之涯下的手,欣慰感激之余,也为她捏了把汗。
尚琼飞快起身,两人跟上齐之涯,沿着说好的路线默默疾行。齐之涯带着秦丹,秦丹虽不情愿,也忍着不作声。
夜色如墨,不时闪过忘忧门的灯影,映着四道身影先后一掠而过。忘忧川的流水伴着风过树梢的哗哗声,也遮掩了脚步的声响。然而走得越远,反倒觉得人迹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