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光被他的话牵着,像是回到和貔貅刚刚上路的时候。那时她没什么本事,凭着一股猛劲冲了过去,发觉自己可以做到原以为不行的事,发自内心地喜悦,一定每个动作都是破绽,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那也是一个开始。
她对赵金晖说:“我也欠你一句感谢。就在这里愿你发财罢。”
两人了然一笑,互行一礼,垂光便要走。
赵金晖又对尚琼说:“算你小子有福。以后要是……”
尚琼被他的眼神一激,不想听他说什么叮嘱的话,蹙眉道:“你那些吹捧也不见得管用,就别劝我了。”
垂光闻言发笑,赵金晖连忙冲她解释道:“垂光!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那时候才真正明白,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垂光这回倒是转过了身来:“金晖,你错了。我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一样。我武艺比她们好些,可这世上到处都有绣花比我好、烧饭比我好的姐妹。每个人都是独一份儿,如此看来,我们反而是一样的。你今天这样说,无非是对我仍有情意,我很感激。可你总会遇着一个令你真正心动的人,也许就在明天……你会发现她也和旁人不一样。”
她浑身沐浴在淡淡日光中,慢慢转身走上山道。
赵金晖眼望着她融进高山密林,仿佛目送她踏入更宽广的江湖。那里不属于他,却属于万垂光。
垂光和尚琼没到大门,便见齐丹急匆匆奔来,大老远便招呼着催道:“你们可来了!怎么比我和我娘还慢?”
垂光一愣:“怎么了?师姐不是顺利继任了么?”
齐丹走得急,喘口气说:“任清浊带人打上山来了。”
“什么?!”垂光一惊,脚下却加快了速度。“你说谁?春茶师姐呢?师父在哪里?”
齐丹说:“师姐自然做了掌门,可师父在这件事上不肯让她出面。他答应了任清浊,要和他一决胜负呢。如果师父输了,再由师姐上场。大师兄帮师姐拖延时间,我急得不行,我娘才叫我来等你。”
尚琼安慰道:“你师父是武学奇才,没那么容易向他低头。”
“不要紧,”垂光心中明白,“我去看看。”
青阳派仍旧是破破烂烂,里头却多了不少人。众弟子分立四周,当中空出一大片,围着任清浊和九方绝。两人一个黑须,一个白须,不知斗了多久。
垂光悄悄沿着墙根融进师门人群当中,再慢慢换到前排。
她打眼一瞧,除了忘忧门弟子,战圈一旁还站着灵虚楼数人:掌门许不饿跟着任清浊同来,显然是仗着武力更胜一筹,要明着拿下青阳派。
任清浊一心要夺金玉玲珑,不但没能到手,到头来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丢xia • ti面来算总账了。垂光暗自盘算,即便不体面,可也算是个法子:只要最后赢的是任清浊,事后怎样说都不要紧。强者为尊,青阳派技不如人,又怪谁呢?
如果他们打定了主意,或许还有更多人埋伏在外头,或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时间涌出许多想法,她又望向熟悉的残旧小楼。春茶端坐廊下,身姿挺拔,神色平静,像是毫不担忧那屋檐塌下来。
垂光看她镇得住,心中一宽,又看战局,眉头却越皱越紧。
场中势头渐猛,气劲不断向外圈扑来。任清浊摧枯手招招精妙,九方绝自然用出丧败拳,时攻时守法度严谨,起初不落下风,撑过半个时辰却劣势渐显。
垂光知道自家师父功力不浅,然而这时见识广了,也明白他斗不过任清浊,能有这一番对阵,已是给青阳派挣足了面子。只是她本以为九方绝能设法脱身挣得一丝喘息之机,不想任清浊的气劲却绵长细密,将他缠得严严实实。
几方弟子看得目不转睛,大略也看得出任清浊更强,各自神色不同。九方绝浸淫武学多年,显然明白目前处境,不断寻找转机。他丧败拳已臻圆熟,这时卖个破绽,趁对方劲力转换忽然急攻急停;任清浊吃了一记要还手时,九方绝已平地而起,身姿仿佛大雁,飘飘忽忽掠向一侧。
众人低声惊呼,这位置十分蹊跷,却是剑走偏锋占了先机。只凭这气网中一跃而出的身法去向,足能看出修为之深,反应之快。齐丹和一旁师兄小声说:“师父眼界开阔,真奇才也!”垂光也心中一喜,看这劲头,以九方绝的功底,找个刁钻处一击而下便可扭转颓势。
然而九方绝跃至半途,身架忽然一散,像是气力不支,尽管立即补救,还是慢了一瞬。
众人正屏息看着,都猛地一顿,看清的人心中不免一沉:高手过招,这一瞬太过重要。果然任清浊及时变招,脚下如风,步法奇诡,单手向前一探,破开九方绝护身劲力。青阳派弟子倒抽凉气:这一式有如通神,毫无破绽,着实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