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这场戏之后,董乐瑜在原地楞了很久,久到丁豪杰上场叫他,说要准备下一场戏,片场要腾出来拍别人的那部分,让他先下场休息。剧本里的韦诚这个时候还能期待最后的改变,剧外的董乐瑜有点心慌,像是再次看到结局的影子。
他想把视线移动到李谨身上,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他问丁豪杰有没有看见?回答说没注意到,看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哪还顾得上李谨。
然后董乐瑜说知道,手撑着下巴,坐在凳子上观察大地的纹路,丁豪杰体谅他拍戏不容易,有时候会沉浸在剧本里。只不过他不明白这次有什么走不出来的,剧中人物走向不是还不错,远没到山穷水尽的程度,还有一两个月的腻歪戏份,他不明白董乐瑜在难受什么。演员的共情能力比他强,他不需要强迫自己理解,超出他的职责范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董乐瑜不时抬起头来四处观察,却找不到李谨的身影。后来,他倔强的抬着头,默默等候,像是被人扔下一样。
李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袋碎冰,还拿着两瓶矿泉水。董乐瑜还没问她去哪了,她先坐在旁边,递了一袋碎冰给他附上一瓶水。拿到手里才知道,水是完全冰的,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董乐瑜说:“你这么长时间就是去冰柜里找冰块?”
剧组有专门的冰柜,放置要准备的食材还有其他需要冷冻的东西,一般只有道具组能用上。即使是手里拿着冰块,董乐瑜也不明白李谨的用意。
李谨两只手拿着袋子,闭着眼睛,冰块渗出水来。在她手里发出声响,看着上面不断冒出来的水汽说:“这样是不是很像是在玩雪,等它融化,随手一扔,手心慢慢热起来,感官上特别像刚打完一场雪仗,很有趣。”
李谨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很少见下雪天,从电视里面看到大雪落下,想要打场酣畅淋漓的雪仗,她妈妈教给她这个方法,闭着眼睛,拿着冻好的冰块,或者只是矿泉水,来回转动,好像就拥有了穿梭空间的能力,置身大雪纷飞的北方,打完一场胜仗。她小时候相信这些,高中之后质疑这种行径幼稚、自欺欺人,她妈妈说:“生活要有想象力,一成不变太无趣,你不是总说数学很美,公理是怎么来的,有些来自缜密的推算,有些纯粹来自想象力,这才是真正的美丽,像是神迹。”接受这种说辞,逐渐理解,各种事业都需要想象力。
董乐瑜跟着她闭上眼睛,一分钟后率先睁开眼睛,扭头看李谨,她好像真的去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可以放肆追逐,却彻底自由。四五分钟之后,李谨慢慢睁开眼睛,董乐瑜也装成刚刚睁开眼睛的样子,把袋子放在一旁,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他开始幻想和李谨谈恋爱之后的事情,如果他们现在是情侣,他就可以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做个恶作剧,或者是牵着手,看谁的手先热起来充当热源,进行热交换。遗憾的是他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只能搓着手聊天。
他刚才没去下雪天,只不过看到李谨打了场雪仗,比自己以前参与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舒畅,在庆贺李谨的胜利,她总能用这些看似奇奇怪怪的举动牵动他的心。
董乐瑜很喜欢雪,在北方长大的这么些年依然热爱雪花,曾经发微博说:雪是这个世界最美的馈赠,我爱一切晶莹剔透的形状。
李谨也放下袋子,还用手摸了一下脖子,笑着说:“还可以,不是特别凉,时间还可以再长点。”
董乐瑜双手抱胸说:“等杀青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云城看雪,不用等这么长时间。”
说不期待是假的,董乐瑜很开心听到李谨的那一句“好啊,等你联系我。”
上面的一起都像是随意的寒暄,不关乎他们的主题,只是大餐前的小菜。
李谨看了一眼董乐瑜,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他回答还行,问怎么看出来的,李谨说很明显,很难看不出来。
台词很像是戏里的部分,他们却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一直强调戏与现实分离,他一直是这样做的,只是有一些时刻,会下意识的比较,戏里的韦诚和戏外的他谁会更幸运呢?戏里没有的结局,戏外会圆满吗?
他只能反复询问自己,问李谨:“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结局吗?”
李谨说暂时还不行,和往常一样,她不想要做的事情永远可以直率的说出拒绝。她不冰冷,只是例行公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冷水,问:“大家不是总喜欢问从没得到过和得到后再失去哪个更好吗?你要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