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重头戏不在董乐瑜身上,不太关注他是否离开,一切都集中在他们的最后几场对手戏。
大量昏暗的空间,不对等的关系,掌控与被掌控,眼泪伤痕,微冷的空气,嘴里含着的碎冰。阴暗的天气和狭小空间的一切相得益彰,撕扯、推搡,空气稀薄,带着镜头外面的人愤懑不安。
即使片场里面开着空调,温度依然上不去,他们只能营造秋天的萧瑟,不能出现初春的气氛。李谨下了戏就裹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两个人再次成为难兄难弟,吕燃逸在一旁跺脚取暖。
戏拍着拍着就反季节,但程风坚信他们只适合活在秋天,没有希望的人等不到冬天。
剧组准备了很多的暖宝宝,暖手宝,各种取暖方式都提供出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多,间隔很短,还得不断更换戏服,进入下一场戏的状态。
有一场戏需要宁不折发疯,拿着剪刀乱剪夏柠的头发,那是夏柠第一次不知所措的乱叫,前面的各种伤害夏柠都可以照单全收,毕竟和过往比上去不算过分。但那一次她没忍住声音,她想原来她什么都把握不了,歇斯底里之后彻底失去声音。
那一刻的宁不折反而兴奋,他说:“你走不远的,夏柠,你和那把吉他一样,记住了。”
董乐瑜在车中睡不安稳,十点多的时候醒来,洗漱完毕之后,到片场直击现场,看到李谨像小孩子一样尖叫,从不可置信到失魂落魄再到面无表情。推翻演绎,韦诚的所有心疼都是不够的,语言还是贫瘠,真正看到的这一刻才知晓夏柠究竟受过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睡意被涤荡干净,重拾助理的工作,给李谨递水杯,递衣服。
“后面没安排行程?”嘴巴里面的冰已经完全化掉,不能着急喝热水。
水杯再回到董乐瑜手里,李谨弯腰把拉链拉到脖子那里,左手插在兜里,准备把杯子拿回来。
“我给你拿着就好,捂捂手,收了钱就得尽职尽责。”
看来货币贬值还不算严重,五块钱能用上好几天。稍微修整过的头发再次乱七八糟,董乐瑜伸手,李谨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停跳一瞬,她解释:“下场戏还用得上这个发型,不能弄乱,要不然张姐又批评我。”
敬业无可指摘,他面无表情的说:“嗯,明白。”
人总是在不断比较,比较自己和别人有没有分别,不至于泾渭分明,至少存在那么一丁点差距。期待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为那个特例,什么都为他让步,哪怕只有厘米的差距,董乐瑜也能拿着尺子宽慰自己,说:看到没有,我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他们和我有很大距离。实际上那些并不存在,毫厘不差,甚至他是最外面的那个。苦笑的时候眼睛非常酸涩,她的躲避永远快速而且时间精确,一击毙命。
第28章
最后一天的节奏很快,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比依往短暂,程风带着今天的主角边吃盒饭边看监视器中的画面。依然强调美感,突出故事,回看之后发现有些地方不合逻辑,下午要先进行补拍,然后赶一赶进度,把最后的几场戏拍完。
他们已经连续熬了两个大夜,为一个镜头磋磨很长时间,三方各执一词,难得程风民主,三个版本都拍摄了一遍,投票选择,没想到最终是程风的那个版本获得胜利。他们俩说术业有专攻,导演还是专业的。
李谨以为董乐瑜会知难而退,拂了他的面子,看出他眼中的失落,互相折磨一样。但当断不断是对两个人的不尊重,动摇过很多次。当了彼时的老好人,看上去给了机会,实则没有退路,此时别无选择,只能成为恶人,再不作为就是纵容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活在当下,李谨不能再被左右。
说没受影响是谎话,至少表现的还如往常一样,依旧及时给李谨递上衣服,提醒她暖宝宝贴在哪里会比较合适,怕她冷,怕她被烫到。他做这些的时候丁豪杰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艺人做起助理的工作也井井有条,可谓称职。
脸上看不出那时候的错乱,温和谦逊,把压迫力回收,笑容也发自真心。反倒让李谨有些混乱,只不过她会掩饰,没人能看出来。
整个剧组都还没开晚饭,等到八点钟,等着最后一场戏杀青,他们吃一顿预先准备好的大餐。
夏柠看完不折不弯的最后一场演出,对宁不折的热情消失殆尽,对不折不弯整体没有怨恨的情绪,他们不亏不欠,带来过一些随风而逝的声音和两年中时不时回忆起的场景。无恩无怨,从此彻底陌路。
程风的掌声响起,《出城》杀青,至少对演员来说五个月的拍摄彻底结束,前期的准备工作剩下最后一环属于程风自己,其余人马暂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