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越来越温柔,托着下巴,“偶尔想想,那些也很好,给别人带来很多快乐,不算尴尬,我们现在都长成大人。”
这些都是董乐瑜所不知道的,事实上他知道的东西很少。只不过这些往事,知晓的人原本就少,是特定人群的回忆。
转头,对视,李谨问他:“你为什么喜欢下雪天?”
“家里人要求高,小时候没什么自由,需要学习太多根本不喜欢的东西,但我妈觉得那样做没什么问题,她总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感谢她。”他笑笑,“虽然现在会感谢她,但是如果真能选择的话,也想要像你们一样,自在闲适。喜欢雪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它只发生在冬天,过年的时候气氛好,年底盘点的时候清算收入,节节高的时候他们会开心。不会要求我做这儿做那儿,负气的时候离家出走,他们害怕我冻死在外面,所以会克制些。冬天总是比其他季节过得轻松,有一次下雪之后跑了出去,在树下坐了很久,回家之后,担心挨骂,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没想到我妈看见我湿漉漉的,话到嘴边转弯,难得没骂我,换来她的第一次自省。”
剩下的半杯豆浆被一饮而尽,他接着说:“我当时还小,想着是大雪救了我,后来想想,它不能算是救命恩人。如果那天下雨的话,我喜欢的可能就是雨天。”
喜欢的动态变化,让这种东西不再是必不可少的存在。生活本来就是机遇问题,获得结果之后再推翻没什么意义,喜欢假设是因为心有不甘,他没有这种感受,不想回头看,沉湎于过去会让他死在那个时刻。
“你现在感谢小时候的自己吗?”
拼命学习几种乐器,登台表演,获得各种证书;第二第三外语,演讲技巧,站在台上佯装明白,侃侃而谈。这些当年痛恨的东西,一部分成为养分,一部分永远留在过去。
胡梦女士认为钢琴是基础乐器,是必须掌握的东西。除了这个之外,他还主要学习小提琴。董乐瑜高中的时候时常听到继承家业这四个字,他当时想,如果这样的话,学习乐器做什么,企业家还需要多才多艺?年会的时候登台表演?学习演讲倒是有些用处,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有些事情能想明白,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他只能按照他们的步子往前走,企业需要他,他会放弃自己的生活,毕竟活在这个世界谁没有损失,别说的像是只有自己被牵着鼻子往前走,这太矫情、太自私。
他们今天对视的时间很久,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是基本礼貌,拼命表示没有私情,像是桌面上东西一览无遗,没有更深入的含义。
“不感谢的话,听上去有些狼心狗肺,毕竟花了时间、精力、金钱,所有人都付出心血。我还觉得不公的话,就太任性,像是不懂人情世故,糟蹋所有人的心血一样。我比太多人幸运了,不能抱怨。”
到这里转折,“而且,你喜欢演奏乐器的人,我应该是赚了,提前押对了宝。”
这话听起来没有根据,像是用夏柠的行为揣测李谨的想法,实则不然,是董乐瑜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拍那几场看乐队表演的戏,李谨格外投入,下了戏之后没有留恋,但会出神思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聚焦的目光仿佛置于别人的乐器上。赞赏中带着一些羡慕,温和的回忆曾经的自己。
“对,我喜欢看别人演奏乐器。很小的时候,注意力不在这些地方,一直学不好,后来干脆放弃,承认自己没有天分。”
叹了口气,“但人啊,没得到就会叹惋,乐器玩的好在我看来很加分。像是和耐心挂钩,自己没有,用别人露出来的那部分试图补给自己。”
他用手撑着下巴,随意的说上一句,“我可以给你。”发自内心,李谨给他的一切他都接着,同时希望李谨学会占有。
郑重的说:“谢谢。”
剩下的话没说,来回的奔波,被发现的风险,兑现无足轻重的承诺,彼此看起来都很重要,正如他们刚才探讨的,没得到才更美好。别再往前走,别逾矩,停在这里,梦不会醒,没人会失望、受伤。
他坐直身体,想说一句在客气什么,一切都是他愿意的,为什么需要道谢。思索一会,想着他要亏欠李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李谨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的飞机,他说还可以待上一段时间,半个小时后出发刚好能赶上飞机。剩下的时间,他们想到这次的主题,看着窗外,坩埚下面的酒精全部消失,雪降落的速度变慢,空气变得安静。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玻璃上的雾气加重,光影变的散漫,路上行人增多,卡点计时一样,遮蔽的厚度不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