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强求,仍有失望,张燕说:“老师,您下定决心之后来我家的早点店里找我。只不过我们时间不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时间越长隐患越多。”
如果不能防患于未然,至少做到釜底抽薪,江涵最后说了一句话,“老师,我其实困惑,学这么多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赵家航不知道答案,她们自然不会知道,老师都不明白的东西,她们怎么会知道呢?安抚情绪,让她们静下心等几天,事情早晚会有结果。
多早算早,多晚才算迟。她们没问出来的那句话,教书育人有什么用这个问题什么时候会得到解答,抑或者她们这一代人看不到答案,下一代人懵懂的问出这个问题,依旧浑浑噩噩的揭过。
公开课一切如常,作为年轻老师,他也坐在台下,听着每一句熟悉的话,在教案本上写下那些滚瓜烂熟的知识点,附上些赞美的话。怎样落笔都虚伪,歌颂别人还是夸奖自己。
公开课圆满结束,谢老师像是个大家长,犒劳他们,在三个人花不到100块的小馆子,夸夸其谈。
夹着一粒花生米,“你们还是得修炼几年,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什么都不会呢,混了这么多年,送走多少届学生,走到今天。不用着急,方林新叶催陈叶,等个几年,什么不是你们的,年轻人,沉下心来。”
点头哈腰,深表认同;排山倒海,越发气壮山河。说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脆弱,什么事儿都承受不了,动不动就是心情不好、气结抑郁、自杀上吊。用这些恐吓老师,折磨家长,丝毫没有感恩之心。说老师自然春风化雨,对着这样的学生,仍要想办法感化他们,省得误入歧途。
话题越来越深,观点越来越浅。两种选择,埋头吃饭,忍受他看着草包一样的眼神;对视,忍受他高人一等的言论。
桌上的两人倒是默契,安静吃饭,偶尔附和。等到最后,听到关于,“还是老了,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们不明白的。”
还不如砧板上的鱼,一下子都扑腾不了,被活活摁死。
想起她们的建议,思索可能性,仅靠她们凭什么成功?没有人脉,没有势力,教育越往上走越好吗?没有,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星光,坚持二字变得更像笑话。
所以隔了十天杳无音信,成年人的规则,适可而止,不给明确的答复被称为拒绝。未成年或许也知道这个规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又这样一天天过去,国庆日开始逼近。悄无声息,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亭婷的死讯传来,溺水而亡,说是压力太大,跳河自尽。没人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放学回家的路上始终有条小河,安静平稳,静水流深,没显示出任何危险气息。失足掉落还是别人蓄意而为,没人确定,没有尸检报告,因为家里人从始至终没想到报警。
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务工,有对双胞胎弟弟,家境不错,成绩优异,找不到自杀的原因。可能是昨天和家人拌嘴,但那些怎么会导致自杀呢?他们只是说上几句,不要和弟弟争执,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谈论她的退步,被没收的与学业无关的书籍,说女孩子成绩不好会有什么出路,只能找个人嫁了,让她自己掂量。
哪句话过分?每个家庭不都是这样,批评两句就忍受不了,现在的孩子还真脆弱。因为心虚,所以不报警,因为家里有根,要维持吃体面,所以不选择声张。父母从外地赶回,伤心很短,淡漠很长。美其名曰,人总要往前看。
失去一个好苗子,生活不会停歇,还有其他种子。
所以她永远活不到新的十一月,静止在寂寞的黑夜。
坚信她不是自杀的只有张燕和江涵,她们坚信刘亭婷不是会选择终结生命的人。江涵住院的时候,她们去看她,她们两个泪眼朦胧,只有刘亭婷始终一言不发。沉默许久,说出那样一句话:“为了他去死太不值得,我们必须死在这种人后面。不要哭给恶魔听,那是他们的养分。”
张燕说:“亭婷,没有感同身受不能随意评价。”
她第一次认真分享自己的生活,关于家里的一切。她在别人面前永远要保持骄傲,不说关于家里的任何坏话,幸福天真,无忧无虑。不缺钱花,爷爷奶奶爱她,有两个弟弟,生活依旧有趣。那是她的一层保护壳,她在骗别人之前学会欺骗自己,反复重复,让自己相信。她永远处变不惊,和年龄不符的沉稳。但异常细腻,当初江涵找她说出想要换到她旁边的时候,不问原因直接应答,洞若观火,知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