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航说:“你们好好上学,事情到现在远远没有结束。不是我要退出,是你们要先退出。”
他们仍旧面对面坐着,张燕说:“老师,胡佟琛呢,他注定受不到惩罚。”若干年后,回忆起当年的种种,轻松的说出:当时小,懂什么啊,都记不清楚了,如果造成过伤害,我会道歉。
是这样吗?罪恶永远被掩盖,说不定他还会成为一个人模狗样的大人,说不定他还会教育年轻人,冠冕堂皇。他什么时候会死?他带给别人的阴影继续存在,他永远不会真正死去。等到他们这一辈的人全部死亡,他才算是真正死去。坏人仍会被人祭奠,她们用自己这一生铭记他。多么残忍,但她们忘不了。
问:“你们相信我吗?发自内心的相信吗?”
静止、在时间凝固之前,张燕点头说:“相信,老师,我相信你。”江涵跟着点头。
“既然你们相信我,那我们先平稳过度。放心,他会受到惩罚,很快。”
他回到学校,处理人际关系,认真向谢老师道歉,说那天心情不好,工作不顺。说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那天对不起您,找个时间请您吃饭。您教给我这么多东西,一直没认真感谢,实在不该。说把他当成真正的老师,所以放纵脾气,保证不会有下次。
谢老师可能真的热爱教师这份职业,听见别人毕恭毕敬的叫他老师,心满意足,做作的温和起来,说:“年轻人有压力再正常不过,我怎么会跟你们年轻人置气。下次遇到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世道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陪笑,鞠躬,说感谢您宽宏大量。
利用这几年积累的那么一点关系,给张燕办理好复学手续,插班进入一个温和老师的班级,他们班成绩不是最好的,但老师是最真诚的。刚来一年多的新人老师,临危受命,成为班主任,能力或许有欠缺的地方,但还有热忱。重来一次的机会难得,可以选择的话,希望这一年成功覆盖上一年。过去的那些不应该被忘记,但暂时别记起。
重新回到讲台,班级里有那么几个想念他的同学,问他前些天去做什么,他说处理家里的事情。学生们有分寸感,他带来的不是幸福的气息,她们不再追问。
平静的度过一段时间,树叶掉落,世界沉沉睡去。两个女孩的事情被渐渐遗忘,传奇色彩消失,她们都只是自杀,再无其他。要不,你看,最近不是很安全。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别人臆想出来的,鬼神,幽灵,惩罚,这些话听听算了,当成骗小孩的话,怎么会有人相信,真是可笑。很多人这样说,世界平稳前行,有什么不好。
问题是太平稳,孩子们看不见改变的可能,所以不好,她们应该看见希望,看见大人在为了她们奔走、改变,世界朝着她们的理想进发。有时候想想,不是她们理想主义,是大人丧失理想反而站在制高点指责他们。他们不天真、不幼稚,只是赤诚。什么时候这成为一个贬义词,冬葛夏裘,虚伪被歌颂,他们被指责。
不怪他们说活着无趣,虚与委蛇,被拽着嘴角露出笑脸,他们有权利不满,他们是未来的主人,先接管自己的领土。
在很平常的一个日子找到胡佟琛,人果然不会改变,江涵提起一句,说胡佟琛班里有女孩子不再去学校上课,家长问什么都闭口不言,只说不想再去上课。那个女孩子打算自杀,被父母从天台上救下。他不会改变,教育不能让他改变,人命也不能。
人为制造的偶遇,赵家航提出请他吃个夜宵,这个年纪的男孩容易饿,他不会拒绝,那样不礼貌。在老师面前他是个好学生,没人能撕破他的脸。
在一家面馆,人满为患,他们在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坐下。
一人一碗小面,像一对师生唠起家常,问他学习情况怎么样,他说适应良好,高中不算太难。
经过长时间的铺垫,面吃了大半,赵家航说:“钱倩梨真可惜,她学习不错,怎么会想不开。”
简短的引子,他倒是平静,说:“每个人都有想不开的时候,没走过去多少会极端,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这样。”
他看上去不伤心,只是陈述事实,老师和学生有时候会成为朋友,譬如此刻,赵家航可以从容的问出:“我以为你们初中的时候谈过恋爱。”他想反驳,赵家航趁胜追击,“都毕业了,不用藏着掖着,老师看见你们一起出去玩,好几次呢。”
认真否认,“您一定是看错了,老师,我这个阶段不会谈恋爱的,学业为重。”
不会恋爱?单方面伤害确实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