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智乐脚步轻缓走进来,裙摆没过脚踝,庄严如中世纪,“罗季哥哥,现在父亲抽不出手来管你,但你也不要挑战他的底线,”话语中满是威胁一位,马上又切换到甜的发腻的声音,“什么事都没有,安心呆着就好了。”
话语中的敷衍让罗季一下子联想到刚才对着夏日葵说的话,歉疚涌上心头。
想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呆在原地吗?以前那个喜欢避开麻烦的他也许会顺着别人的意思,趟过这个于自己无关的危机,继续云淡风轻。可那些过往翻涌上来,黑色的迷雾、母亲亲昵的唤声,没有任何与他无关。他也知道,避开这个祸端,之后也不会一帆风顺。
两相权衡罗季做出了选择。他先柔顺地撂下了爪子,迷惑敌人,韩智乐对他并没有防范,踏着节律的步子走了出去。
罗季解开江查在他离开之前绑在他身上的一个应急小包,拿出一种蜂蜜质地的药品,没有鲁莽地使用,只是涂在了常用的茶罐上方,气息会在一天后浸入茶中,只需要一点点的量,就已经足够……
这一天里,拿出很久没有翻开的圣经,读到巴比伦塔,上帝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语言是这么巨大,以前罗季从来没有察觉,后来又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内心中溢出来的,都要旁人从语言中获知,所以你是标榜,也没有多少人会有闲心凝视观察你来取证,大都是走马观花。那如果是聋哑人呢?天生下来就不会在这上面取证,透过眼睛看到的,会有人沉下心来吗?
本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解决不了就只有这样,一切齿轮还是会推着慢慢前走,罗季纠结不出一个所以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了以前从来没有的救世情节,这样很危险。
只不过淤泥中还有白莲呢,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没有一点坚持的东西,他早就随着黑夜一起沉沦了——他并不生于黑暗,都只是蹒跚。
手摸到耳后一个小包,不知道是自然长的还是刚才擦过了玻璃碎片,只知道一按就疼,衣服上血迹还未干涸。那时擦着死神而过的一下,马上就要被一切吞噬了,那一刻无谓的有心慌,怕的是更多的释然,罗季的随遇而安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看不见死亡。
眼睛里一汪水,还要远程送到罗季的后背,转身就看到小鹿般的眸子,又有说道不清的危险。
罗季招招手,“小葵,过来。”
夏日葵蹦跳着靠近,把头送到罗季手下示好,仍固执眼神看向他。
那是最纯粹的眼神,不止懵懂天真,还带着未开化的原始,混沌中掏出一捧清水。
罗季避开她直白的眼神,作出解释,“安妤被韩朔叫过去了,没有说原因。”
“可是安妤姐姐从来不管韩朔叔叔那边的事的,她都是在这里呆着。”夏日葵的语气语序都极像小孩子,一种错落。
“她不会寂寞吗?”寂寞有时候就像是无限延申的线,在寂静时冒头,一发不可收拾,可只要不开始,就不会察觉。吴安妤会是从不察觉吗?
夏日葵扑闪着眼睛,没有什么情绪,“我不知道寂寞是什么,但我有小美,有罗季哥哥。”
想起吴安妤的日记,罗季想吴安妤也有她的昆虫她的植物她的世界,只是那些在她面前架起了屏障,她自己选择了独木桥,那些都在慢慢远离她。
即使是无限靠近陆地上的爬虫,也再也感受不到那颗炽热跳动的心了吧。
罗季想起来什么,扼住夏日葵的咽喉,他经过特殊训练只要使力就可以夺取这个没有力量的女孩的性命,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轻轻抚摸,“小葵,对生命要有敬畏之心,每一条生命都不能随便产生随便结束,他们有自己的使命,走向自己的轨道。就算是到了时日无多的时候,也不能是你来终结。”罗季意有所指,他不知道夏日葵听懂没有。
“可是罗季哥哥,树林里的麋鹿都是自己死的呀。”
望着那双无知的眼睛,罗季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天空中没有灰尘,十分干净。吴安妤安静地听着面前人通电话,对方已经不屑伪装的摊牌了,她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听着。
“还有谁知道?”“好好好。”“你等着。”……
挂了电话,有人解开了吴安妤眼睛上的布,她看着面前这个年迈而阴鸷的男人,眼里尽是淡漠。
“你都知道了吧?”对方还在试探。
吴安妤看着他的软弱不屑一顾,“人到了你这种地步才真的算是不如不活。”
“回答我!”韩朔重击手上的拐杖,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气质,时光倒流五十年,他还没有沉淀下来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