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站起来。
周围的大缸全部陈旧、矮胖,大约只到他的腰那里,很宽。没有什么装饰,也很明显没有什么人精心打理,上面沾着一些泥土之类的东西,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露天水缸——如果不是这么多,还排列地如此整齐地话。
因为圆润,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可爱。
唐泽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大水缸旁边。里面没有水,只有小半缸黑乎乎的淤泥,上面有几片残破的荷叶,一半陷在泥里,一半在上面。
旁边的一个水缸,里面倒是有一缸清澈的水,一眼就望到了缸底。唐泽从地上捻起一点土,扔进了这一缸清水中。
泥土在清水里散开,花一样绽放,又融化消失了。
泥土融化后,水的颜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原来一样清澈。
他四周大略看了看,可以看出每一个大缸里装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大瓷缸,上面挺立着一株荷花,才露尖尖角,上端是粉色,下面还是白色,含苞欲放。水面上还浮着一轮圆圆的荷叶,配合着这古香古色的大缸,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缸,发出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以他敲击的这个瓷缸为圆点,像石子投入湖面荡开涟漪,一圈一圈,瓷缸被敲击的声音有秩序地交叠着响起来了。
无数个声音叠合,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若是恐怖电影,定要把镜头突然拉远,再突然拉远,直到中间站立的人只成了小小一个点,耳边是因为重叠而开始嗡鸣的声音,围绕着他的,四面八方,是看不见头的无数口大缸!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无数口大缸!
这声音还在响着,由近及远,声音越来越宏大,也越来越遥远。
像是无数台机器同时监测到故障!像是无数个报警器争先恐后地报警!
处在中心的唐泽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到了。
正因为他低着头,才掩盖住了嘴角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控制不住,咧得很大,有些病态。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甚至忍不住摸了摸脚底下的土地,血腥的气息缠绕上手臂,自手和土地接触的地方,传来无比的阴寒!
他猛地收拳,用力地抓住手下的土地,有些贪婪地感受着手里传来的湿润的触感,直到此刻,他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浑身颤抖!
他站了起来,脚步轻快地地处走了走,一边走一遍还情不自禁地转了个圈!他双手抬起,像是在模仿电视里的芭蕾舞者,而他脚下轻盈,倒真有几分柔美。再看他的神态,轻松惬意,好像回了东北老家!
如果是往日的唐泽,做出这幅样子,只能辣眼睛;可是现在的他,倒还真有几分阴柔之美!
他猛地站住了。
唐泽此刻的脸色变化之快,简直叫人毛骨悚然。他刚刚还是一副快乐的神情,此刻却突然收敛了神色。静静站了一会儿,再抬步,已经收敛了眉目里的兴奋和高兴,此刻的他,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面色阴郁。
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周围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大缸。只是,缸里面的东西一直在变化,有的是半缸水,有的是一缸泥。有的上面荷花盛开,有的上面只有残败凋零的枯花。
唐泽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冷着脸一直往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住了,因为前面,有着一片阴影。
仔细看去,那阴影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孩。有的自己站着,有的手牵着手。它们有的形销骨立,瘦得脱型;有的浑身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好像没感受到危险一样,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往前了半步,就感受到了一种及其阴寒的气息!
前面那无数个小孩像是一片海市蜃楼,始终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唯一变化的,只有不断加深的阴冷下沉好像在深水中不断下沉
唐泽皱了皱眉,脸上有一些不耐。很快,这种不耐就消失了,因为,他周围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脚印很小,是孩童的脚。有时候,这些鲜血淋漓的脚印又变成了两道长长的、拖行出来的痕迹,就像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孩爬行所留下的痕迹。
更恐怖的事,这脚印还在不断变多,就像有一个透明的鬼婴,嬉笑着在周围踩来踩去!
那种阴冷的气息猛然凑近了,唐泽的腿霎时间一凉。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住了他的腿。被婴儿触碰的地方,传来逼人的凉意,这个鬼婴嘻嘻笑着,顺着唐泽的腿一直往上,在他的身上留下无数道血色红痕,速度很快,十分敏捷,唐泽的耳边始终萦绕着婴儿空灵的笑声,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