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
【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真实的自己,但是我一直觉得我是了解你的。也许你觉得我奇怪,可是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或许这是因为我有些喜欢你而形成的错觉,可是有时候,我觉得你会想要向我讲述一些事情,当你有时候看着我的时候,我想你是不是也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或者你见过的事情,比如无边无际的大雾,风声刮过山村,五颜六色的光活着一样在眼前扭动,我想你见过的一定比我见过的多,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经历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我总是感觉,也许你想要向我讲述,也许你也觉得同样的】
唐泽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看着这没成型的午夜伤感自恋文学,读了一遍,沉默了。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写情书和第一次写遗书的时候。第一次写遗书的时候,他洋洋洒洒写了十二页,充分表现出了一名哲学生写作业时该有的素养时光转瞬过去,没想到自己凑字数的能力还是这么强,临死之前,难道人就是会变得这么情绪化吗?为什么别人沉下心思考的时候能写出哲学著作,而他只能写出这一看就让人多少有点无言以对的告白短信?
唐泽突然注意到一个词。
【弟弟】
“弟弟?”他用气音念道。
弟弟的生日?
密码是弟弟生日
这样的一句话遗书,唐泽想过很多遍,也在不同的地方写过很多遍了。但是,他似乎从没有认真体会过其中的含义。他闭了闭眼,沉下心来,用做英语阅读的方式,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遗书内容念了出来。
密码是弟弟生日。密码是弟弟生日。
他背了一遍自己的密码,的确是生日的格式。
可是,弟弟是谁?
唐泽费力地理解这一句自然而然从他脑海中流淌出来的话。他背着自己的密码。弟弟生日。密码是弟弟生日。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密码是弟弟生日。他的弟弟。他有弟弟。唐泽浑身透着一股阴凉。没等他想清楚,耳边又传来一声喷气声。
一辆公交车停在眼前,车门敞开。
不对劲的感觉其实从他上车时候就扎在心里了,只不过那点细枝末节的怪异淹没在更大的困惑里:他到底死没死?
公交车不接受肉身完全死去的灵魂。唐泽试探着上了车。
成功了。
他心里没有自己死而复生的喜悦,更多的是困惑。车里面一个乘客都没有,唐泽在车行进的过程中去找了一下司机,这次,这辆车连那种黑雾都没有,驾驶位空空荡荡,真正意义上的连个鬼都没有。困惑于是扩大成不安,他看着外面茫茫的白雾,越往深处行进,白雾越是粘稠,仿佛是一块一块固体。他在开门开窗均失败之后,就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觉得累。
那种累是和阴冷一起并存的,似乎从骨头缝里窜出来。他有意识给自己保存体力,手一直插在兜里,握着自己出门带着的那把匕首。
他睡着了,所以不清楚车到底行进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车是不是刚刚停下。他看向外面,白雾不知何时散去,眼前一片清明。
这一片清明里,矗立着一栋别墅。
别墅一共三层,看起来破败,门大敞开,里面黑洞洞的。唐泽先是试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车开走,失败后又缩回了座位。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保持清醒才是上道,可是他控制不住地再次睡着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发冷,半边身体都已麻木。他一根一根地活动手指,力气逐渐充盈。
阴冷的白雾已经溢满了车厢。
这个地方,在催着他往别墅里面走。唐泽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胳膊,移动到别墅跟前,雾气最薄弱的地方,方觉喘出一口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湿润感已经攀爬上后背,唐泽被推着一样进了门。
身后的门轻轻合上了。唐泽没做太多无用的挣扎,实在没有力气。他继续往前走,想看看这个费尽力气邀请他前来的人究竟是谁。
仿佛爱丽丝一头栽进仙境,唐泽一脚迈入一个怪异的场所。跨过别墅的门,往里面走一步,似乎地上装着什么触感声控灯似的,白光亮起,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别墅内部,和外部的破败保持着相同的水准,唐泽咳嗽了一声,用胳膊捂住鼻子,扬了扬不知道从哪儿飘起来的灰尘。
这儿就像是某位疯狂的科学家的秘密基地。唐泽往里面走了两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唐泽看了几遍,确认自己读不懂。片刻之后他把纸倒了过来,还是没看懂。这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种语言。墙壁上也画满了符号,唐泽走过去看了看,这满墙满地的文字,总算有几个他能认出来的了,可是那些零散的汉字被夹在那些看起来混乱又狂乱的怪异笔触中,反而让人生出了一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