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一小段默契的沉默里，祝满注意到，贺风回身上的冷杉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院中飘满的兰花香。
一记温柔的刀割落在心头，却已无暇请爱人舔舐伤口。
祝满打开车门，利落地离开。
这个主动的吻，是他回赠给贺风回的、最后的礼物。
反智能联盟的总部就坐落在AI政府大厦的对面的7-11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AI而言，购物只是他们病态地模仿人类社会的一种行为模式，其实他们本没有购物的需求。而将总部设在7-11便利店这样一个满足AI欲念的场所，不会招致更多的怀疑。
再说对面正好是AI政府大厦，不会有更适合的第二个地理位置了。
祝满推门走进7-11，站在柜台里的收银AI眼球迅速上下转动，不过一秒后，自然地对他笑了一下。
那是反智能联盟的专属AI。
下一秒，他的智能手表里就弹出了一条信息：【身份核验成功，尊敬的祝满执行者，欢迎进入反智能联盟总部。】
7-11里还有别的AI在购物。
祝满越过货架扫了一眼，确定好那几个AI的位置，而后冷静地穿过货架，无声地、敏捷地避开了那些AI的视线。
与收银员AI擦肩而过的一瞬，祝满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冷冷地收回目光，掀开布帘走进储物间。
他走进去的下一秒，在布帘之后的储物间的门自动关上，悄无声息。
储物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祝满的智能手表射出的激光为他指引着方向。
他来到一个巨大的冰柜前。
祝满笑了一下。
7-11里售卖很多冰冻饮品，还有很多现做的便当需要冷藏，所以冰柜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所以也不会有人想到，掀开冰柜之后，会是一条秘密通道。
不，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掀开。
智能手表震动了一瞬，与反智能联盟总部的系统进行了连接，下一秒，冰柜的门缓缓为祝满打开。
祝满之身走进去，踏着冰柜底部凝结的霜，顶着扑面而来的寒冷，走进不可回头的黑暗里。
穿过狭长的缓坡通道，许久之后，视野倏地打开。
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刺入祝满的眼睛，他冷着眼走进总部大厅，仿佛他不是听凭使唤的小小执行者，而是睥睨众生、凯旋归来的救世主。
祝满憎恶一切科层关系，那是一种禁锢在思维里的、与生俱来的厌恶，所以对于反智能联盟“四大首领决策者执行者辅助者”的层级架构，他一向都不放在心上。
当然，他也有不放在心上的资本。曾经还有刺杀AI任务时，他是联盟排名第一的执行者，下手快准狠，无人能敌。
祝满环视总部大厅。
数百台计算机以圆弧形排列在四周，计算机前，反智能联盟总部的技术员正在忙于工作。而被这些计算机簇拥着的，便是四大首领的办公桌。
四张透明的桌子拼接在一起，四位首领两两相对而坐，面前是四个高精度的计算机。
抬起头，投影在大厅中央半空的，是一张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滚动着反智能联盟每个小组的数据，包括小组成员的生命指数、任务完成情况和实时忠诚度考核。
祝满随意瞥了一眼，却瞬间蹙起眉。
【范子默小组：执行者祝满，生命指数100%，任务完成度70%，忠诚度30%。】
“执行者祝满，欢迎你。”
祝满垂眸，看见联盟四位首领向他走来。
说话的是赵益，中年男性，一脸苦相的爹系领导形象。在他左侧的是钱珥，穿着洛丽塔服装的甜美女孩。在他右侧的是孙山，精瘦的年轻男性，戴着细黑边眼镜、穿着polo衫，IT男的模样。
而走在最后的，是他熟知的李诗。李诗的耳钉和唇钉反射着联盟大厅的明亮的灯光，祝满将眼睛眯得狭长，却也看不清她。
暂且不让自己的怀疑浮出水面，祝满利落地收回视线，对上为首的赵益。
他问：“凭什么我的忠诚度只有30%？”
赵益已经张口，但却被走在最后的李诗抢答：“凭你对GOV01过于明显的钟情。”
她的插话让祝满眉间一蹙，张口就要反驳：“我”
但开了口却才发现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对面的四个领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乎都在等待他拙劣的反驳。
他和贺风回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在反智能联盟变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但祝满显然是不甘于让自己陷入这种死局之中的人，他以退为进：“我对他有感情，和我对联盟的忠诚有冲突吗？”
对面四人先是看他，而后相互对视一眼，含义不明地笑了笑。
最后还是为首的赵益说的话：“这是联盟的人工智能系统自动判定的，不必在意。”
祝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反“智能”联盟用“智能”来进行数据统领？讽刺、荒谬！还有，赵益嘴上说“不必在意”，那为什么这些数据悬浮投影在总部大厅上？
那种由于等级森严的阶层、职务身份的悬殊带来的压迫感涌上心头，祝满嫌恶地绷紧了嘴唇。
可是他再抬头时，却看见屏幕上的【范子默小组】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