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顺着桌面一点一点的滴落下去,浸润了地面。
宗阙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微红干燥的手指,松开道:“没烫到。”
“不小心碰翻了,没事。”公子樾扶正了杯盏,重新倒入了水道,“并非所有君王都会如此。”
至少对面前的人,他不会如此。
那一段陪伴与生死与共,非性命不能托付。
“我知道。”宗阙吹着杯中的茶叶,饮下了其中的茶水,“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如今公子樾已下葬,只需小心谨慎,不会再有追兵。”公子樾看着他笑道,“我们回沂国吧,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准备过冬的东西了。”
如今还不是回国的时候,他身死,霖国内部必会放松戒备,有些线该动一动,以备不时之需了。
“好。”宗阙应道。
马匹重新套上了马车,他们一路横穿霖国,进入伯国境内,再赶往沂国边境。
无人追赶,偶遇风景如画也会停留一二日,待马车驶入沂国时,又是一个秋日。
秋日丰收,两人停好马车,扫干净了屋中极薄的尘土,收拾各处,逢早集时便一同乘马车出行,采买粮食,一筐筐的送入地窖之中,新鲜的时蔬有的重新栽于地面,以干草盖住,有的则以盐腌制,制成酱菜。
沂国肉食不多,秋日正是动物觅食准备过冬的季节,两人入山打猎,一应山鸡兔子狍子打了不少,肉食同样腌制风干,皮毛则被剥下来硝制,或是换了银钱,或是制了斗篷。
宗阙采了几次药材送往昌都卖掉的时候,公子樾便在家中将那些粗浅带回来的柴劈好,一一码放在家中,直接将两个屋子堆的满满当当时,当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廊下火炉吞吐着茶壶,两个人皆是坐在椅子上赏着雪。
公子樾接过了一片雪花,如鹅毛一样的雪片落在掌心,水珠划过清晰的掌纹,只是手掌不似从前一样细腻无痕,而是多了些粗糙的老茧,却让手指看起来比从前有力许多:“瑞雪兆丰年,初雪这么大,明年粮食一定长的很好。”
宗阙看着旁边被白色毛领包裹着的人,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大雪:“嗯。”
雪花纷飞,一日之间金黄的世界转为了银装素裹。
深夜寂静,外面冷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公子樾侧躺着看着旁边同样未睡的人说道:“宗阙,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对吗?”
“嗯。”宗阙应道。
他知道,原世界线中公子樾能流亡多年坐上王位,凭借的当然不仅是仁善。
他一定会回去,毋庸置疑。
公子樾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轻笑:“其实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奴隶?”
“一个人很难抵抗一个国家。”宗阙说道。
他要是在奴隶印记烙下之前来,或许能逃脱,但原身不行。